易讀小說網 > 魏長樂傅文君 > 第三零六章 黑樓

z出了平康坊,一路往北,穿過崇仁坊,直入永興坊。

永興坊毗鄰皇城東邊的延禧門,赫赫有名的監察院衙門就設在永興坊內。

就如同人們對監察院談之色變一樣,永興坊也同樣成為普通百姓的禁忌之地。

永興坊內沒有民居、商鋪,除了監察院,其他的便是與監察院相關的一些建筑,包括監察院所轄的監牢也在其中。

監察院的主衙門位于永興坊正中間,由三間三進的大院組成,黑墻白瓦,居中的大院內是一座高聳的六層閣樓,飛檐入云,通體昏黑。

其實這座六層閣樓并無名字,但知道此樓的人私下里都是稱呼其為黑樓。

也有人知道,那位神秘的監察院院使,似乎就常年居住在黑樓之中。

魏長樂跟著兩名夜侯抵達監察院衙門之時,已經是半夜時分。

衙門里燈火點點,宛若星辰。

衙門外竟然沒有守衛,跟著兩人走進居左的大院內,魏長樂也沒看到什么人影,只是見到許多房屋內燈火明亮,但大多是緊閉門窗。

穿堂過院,兩人來到一處小院外,門前站著一名與夜侯相同的中年男子,只是帽子的顏色與夜侯不同。

夜侯是純黑色的帽子,此人卻是大紅色。

“不良將!”

兩名夜侯同時行禮。

魏長樂在路上也和兩名夜侯搭過話,雖然了解的不深,但此時也知道監察院大概的構架。

監察院設立于太子趙宏之亂后,而院使大人據說就是從宮里出來,在監察院設立之前,幾乎無人知道他的存在。

實際上監察院設立后,雖然一直都是由院使大人統率,但至今人們對院使大人的了解也幾乎為零,此人甚至只是一個符號般的存在。

監察院獨立于朝廷所有的衙門之外,除非必要,從上到下幾乎都不會與朝中官員有接觸。

從百官心里來說,自然更不愿意和這幫人有任何沾染。

院使之下,設有四大司卿,有人說這四大司卿都是院使大人的弟子,也有人說四大司卿曾經都是江湖異士,但最終也沒有一個準確的說法,甚至四大司卿任何一人的來歷都是謎團。

司卿之下,設有不良將,不良將之下,便是夜侯。

眼前這紅帽人是不良將,地位也就在兩名夜侯之上。

“進來!”

紅帽不良將面無表情,長著一副死人臉,只是看了魏長樂一眼,轉身就進了院子。

魏長樂看向胖夜侯,胖夜侯只是面帶微笑,抬手道:“進去,聽不良將吩咐就好!”

直到此時此刻,魏長樂依然不知道監察院葫蘆里到底賣的什么藥。

想了一下,進了院內,跟在紅帽人身后。

“不良將,我和你們孟司卿很熟。”魏長樂身處這個鬼衙門內,心底還真是略有些忐忑,干脆道:“孟司卿是在這里辦差嗎?”

他搞不清楚監察院的意圖,途中也沒能從兩名夜侯口中套出話。

所謂有人好辦事。

既然不知對方意圖,干脆將孟喜兒抬出來。

孟喜兒是監察院司卿,在這塊地面上肯定是地位很高,尋思著如果這些人知道自己與孟喜兒有交情,可能會有所顧忌。

紅帽不良將理也不理,直接帶著魏長樂走到一間房屋外,停下腳步,抬手指向屋門,聲音略有些沙啞:“進去待上一刻,聽到鑼聲立刻出來。”

“啊?”

魏長樂看向那間屋,見到里面點著燈火,忍不住問道:“里面是誰?”

“時間已經開始算了。”不良將向不遠處瞥了一眼。

魏長樂順他目光看過去,見到那邊的一棵大樹下站著一名監察院吏員,一只手平抬,掌心竟然托著一只沙漏。

吏員目不斜視,直盯著沙漏,而里面的細沙已經開始向下流淌。

這分明是在計時。

雖然不明白監察院到底在搞什么鬼,但既然開始計時,時間肯定極其重要。

魏長樂也不再猶豫,快步走過去,推門而入。

他很清楚,如果監察院果真要對自己不利,根本不必耍花招。

自己進京面圣,如果沒有皇帝陛下的準許,監察院肯定不敢動彈自己。

既然找上自己,那皇帝陛下肯定一清二楚。

在神都這塊地面上,監察院要對自己不利,實在不用費吹灰之力。

進屋之后,卻發現這是一處很平常的房間,周圍的情況一眼就能看到,屋內也并無任何人。

桌椅等擺設齊全,墻壁上還掛著幾幅字畫。

他走到桌邊,桌上還擺放著幾碟點心,角落處有一張古董架,架子上擺設有不少古董瓷器。

紅帽不良將只是站在門外,靜靜看著敞開的屋門,面無表情。

不遠處手托沙漏的吏員自始至終就像雕塑一般,動也不動。

時間流逝,盯著沙漏的吏員終于抬起頭,望向不良將,點點頭。

不良將抬起手臂,做了個手勢,院內的昏暗之處,響起一聲清脆的鑼響。

不良將正要開口命令魏長樂走出來,卻見屋內身影一閃,魏長樂已經站到門前,走了出來。

而且他還很禮貌地帶上屋門,緩步走到不良將面前。

“一刻鐘!”魏長樂面帶微笑,“不良將,能否請教,為何要讓魏某在里面待上一刻鐘?”

不良將卻已經從懷里掏出一個小本子,左手執小本,右手拿著一支筆。

魏長樂看著小本子,微有些驚訝。

其實他在山陰的時候,就知道監察院的官員都會隨身攜帶一只黑色小本本,看似普通,但對大梁的官員來說,那黑色小本本就是生死簿。

生死簿上記錄的都是犯官的罪行。

當時老魏古假冒監察院的官員,就曾特意準備了生死簿。

只不過老魏古拿的生死簿是假,眼前這不良將的生死簿肯定是真。

但有些奇怪的是,生死簿都是黑色,可這名不良將手中的本本卻是紅色封皮。

“姓名?”不良將沒有任何感情問道。

魏長樂很想說你們叫我來,難道不知道我是誰?

但他也看得出,這不良將似乎是在例行公事一般。

“魏長樂!”

“籍貫?”

“河東道太原府!”

“生辰?”

魏長樂耐著性子想了一下,“永興三年九月初六!”

不良將一邊詢問,一邊書寫,忽然開口問道:“古董架靠內墻方向往左數,第三件是什么?”

“一只青釉杯!”

“桌上擺有五碟點心,其中一碟內有三種糕點,粉色的糕點有幾個?”

“兩個!”

“入屋后左首墻面懸掛有兩幅畫,靠內墻那幅畫是【童子戲梅圖】,有幾朵梅花開了?”

“十一朵!”

不良將終于抬起頭,看了魏長樂一眼,眉宇間顯出一絲贊賞。

但他很快低下頭,繼續問道:“屋內有一封密信......!”

魏長樂不等他說完,已經伸出手,手中竟然有一只小拇指粗細的竹筒。

“如果不出意外的話,密信應該在這竹筒里。”魏長樂道:“竹筒藏在【童子戲梅圖】的上方卷軸里!”

不良將盯著竹筒,緩緩抬頭,難得顯出詫異之色:“你怎會知道?”

“【童子戲梅圖】中有五個童子,其中四個都表現出對梅花的興趣,但有一個抬手向上指,看似是指向樹上的梅花,但如果從他目光看向的方向合上他手指指向的方向畫出兩條線,交集點正是藏匿密信的地方。手指的方向根本不是指向梅花!”

不良將訝然道:“你知道讓你進屋是為了什么?”

“一開始不知道。”魏長樂真誠道:“但我見到桌上的糕點,有一些明白了。”

“什么意思?”

“不良將可知,這屋子里面也該打掃一下了。”魏長樂輕嘆道:“桌上的糕點已經有些發霉了,而且上面有浮灰!”

不良將疑惑道:“所以?”

“所以這間屋子肯定不是用來住人。”魏長樂認真道:“一間擺設整齊的房內,有燈火、有糕點,卻有一層浮灰,只能證明平時無人住,而是當做工具來使用!”

“說下去!”

“讓我進屋待一刻鐘,當然不會是讓我在里面思考人生。”魏長樂笑道:“監察院監察院,那是監督查探的衙門,首要的能力就是有敏銳的洞察力。雖然不知道不良將為何要考較魏某,但給我一刻鐘待在屋里,應該就是讓我觀察里面的細節。屋里的每一樣東西,擺設的每一個位置,畫中的每一個細節,肯定都不是隨意,必然是用心安排。”

不良將唇角終于顯出一絲笑意,“所以你在一刻鐘內記住了屋內的所有細節?”

“其實并沒有。”魏長樂很誠實道:“只是畫作、瓷器、糕點這些東西在屋內看似普通,但實際上最為扎眼,我想忽視也不成。如果不良將問我屋頂上有幾塊瓦,我肯定答不上的!”

不良將微微點頭,似乎很欣賞魏長樂的誠實,道:“不良將沈凌!”

“見過沈大人!”魏長樂拱手行禮,很是謙遜。

這是人家的地盤,禮多人不怪。

不良將沈凌也不廢話,執筆在本子上很干脆地寫下了兩個字。

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