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番言語。
這邊那個大臣的話還沒說完。
便見得這邊的趙王趙佾是冷笑一聲,直接的抬起頭來:“似是什么?”
而直到這個時候。
那趙臣也是低著頭,臉上的神色有些尷尬。
半晌,才是深呼一口氣,朗聲道:“似有勾結秦軍,準備背叛我趙國之意……”
隨著這個趙臣的一句。
然而整個大殿之上,卻是無一趙臣出得一言。
因為他們都是知道。
這個消息,或者說是謠言,根本就是不可能發生的事情。
趙蔥乃是何人?
其原本為一邊緣的趙國宗氏少年。
然而其父,和曾經的春平君,也就是眼下的趙王趙佾有舊。
后來,在長平之戰中,戰死沙場
。
所以。
自趙佾繼位,便是大肆的提拔趙佾。
趙佾這個趙王的提拔,再加上,原本的趙蔥也是有些許領兵打仗的才能。
以至于原本不過為一個百夫長的趙蔥。
在短短的幾年的時間,便是成為了趙軍的裨將。
經常跟隨李牧之后為副將。
在如此的情況下。
如今在趙國的武將序列之中。
趙蔥之位,可以說已經是僅在龐煖、李牧兩人之下。
甚至與名將樂毅之子樂乘、以及司馬尚等人齊平。
趙佾這個趙王的重用提拔,再加上本身其宗室的身份。
可以說。
趙蔥在整個趙國,擁有著光明的未來。
在這樣的情況下。
讓趙蔥勾結秦軍?準備背叛趙國?
別說是趙佾這個趙王,以及殿上的趙國眾卿了。
便是連說話的那個趙臣,自己都是不大相信的。
甚至。
這個流言,絕大多數的趙人,都是選擇了嗤之以鼻。
畢竟他們都是明白。
趙蔥又不是傻子,因小而失大的事情,怎么可能去干呢?
更何況,其父十余年前,戰死在長平。
和秦人之間,趙蔥可謂是有著血海深仇。
在如此的情況下,便是更不可能投靠秦軍了。
眾人毫不懷疑。
哪怕便是趙佾這個趙王叛趙了,恐怕趙蔥都不會叛趙。
當下。
趙佾望向西方,那臉上的笑容是愈加的冷冽:“笑話!當真是天大的笑話,趙蔥投秦?”
在殿下,郭開瞇著眼睛,滴溜溜的轉著。
便是在趙佾話音剛落的一瞬間,也是直接拱手出列,臉上同樣是帶著諂媚的笑意:“我王,此必為秦人所使之奸計也!我王自不必理會!”
“趙蔥將軍忠心耿耿,豈能降得秦國,背叛趙國,背叛我王?”
郭開言語間,滿是譏諷之色。
同時,目光是陰惻惻的望向了一旁。
他所望之人,不是別人,正是為首的老將軍龐煖。
如今在趙國的朝堂之上。
得以趙佾這個趙王的重新,年輕的郭開隱為文臣之首。
而龐煖這個老資格,則是毫無疑問的武將之尊了。
只是這個一文一武。
因為趙佾這個趙王的關系,向來都是不怎么和睦的。
而和郭開那帶著冷笑的臉色不同的是,此刻以龐煖這個趙國上將軍為首的文臣武將們,臉上的神色卻是不大好看。
他們同樣明白。
這個所謂的流言,自然不可能是真的。
趙蔥也的確沒有任何背叛趙國和趙王的可能。
然而只有一件事,他們也是清楚的。
趙蔥雖忠于趙國,忠于趙王。
但是同樣的,此人也不過只是一庸將罷了。
這邊。
龐煖瞇著眼睛,回想起了近日,那位在他眼中,才華橫溢堪比昔日之武安君白起的同僚李牧將軍所急送過來的書信。
趙蔥此前,便是多年在李牧麾下為副將。
所以對于趙蔥的能力,李牧這個曾經的主將,自然是再明白不過了。
在書信中,李牧再三強調,趙蔥此人,能力平庸,可為一副將,而絕對不可以為主將。
對面的秦軍主將王翦,不是易與之輩。
若讓趙蔥來鎮守長平關,則長平關必為秦軍所克。
這封書信,不但是給龐煖看的,同樣也是給趙佾這個趙王看的。
面對李牧的苦苦勸諫。
趙佾不但是沒有接受,反而是勃然大怒。
若不是眾卿求情,再加上近些年來的赫赫戰功,趙佾險些就要將李牧革職治罪了。
正是因為李牧的書信。
再加上此刻的流言。
龐煖這邊,沉思片刻。
猶豫再三。
還是深呼一口氣,直接是應聲出列:“啟稟我王,老臣龐煖有言!”
一句之后。
幾乎是一瞬間。
現在所有人的目光,都是徑直的望向面前的龐煖。
大家都明白,龐煖想要干些什么,想要說些什么。
而趙佾這個趙王,同樣也是明白。
臉上的表情,在一瞬間便是陰沉了下來。
冷眼望向面前的龐煖:“龐老將軍有何言與寡人?”
說著這話的時候。
趙佾的語氣冰冷無比,不帶得絲毫的感情和波動。
而這邊。
頂著巨大的壓力。
雖然名知此不可為。
然而龐煖還是一咬牙,直接朗聲道:“啟稟我王!趙蔥將軍忠心耿耿,自無背棄趙國而轉投秦國之理!”
“然秦國此番作為,必有陰謀。這兩月以來,秦軍于長平關,皆按兵不動,怕是有所圖謀。趙蔥將軍雖有才能,但畢竟是年輕尚輕、經驗較淺,或中得秦軍之奸計也;故此番,末將懇請我王,使末將入得長平。便不奢求為主將,為一裨將、為一士卒亦可!”
“末將肝腦涂地,亦愿為我王、為趙國死守住長平關!”
一番言語。
換來的卻是趙佾的一聲輕笑:“好一個忠心耿耿的龐煖!為國為民,便是寡人,亦是感觸良多啊!龐老將軍,真忠臣也!”
朝著龐煖豎起了大拇指。
然而不過片刻,趙佾這邊卻是話音一轉:“然寡人已命得趙蔥,只需堅守長平關即可。我長平關堅固,兼有丹水之險,韓山、大糧山及百里石長城之固;便秦軍兇猛,何以得進?”
“老將軍拳拳為國之心,寡人亦能諒解。然此番,邯鄲亦為重中之重也,當需老將軍鎮守,長平關定是萬無一失,何須老將軍前去?”
趙佾一番話下來,可謂是滴水不漏。
不知道的人。
還真以為趙佾對龐煖多有關切愛護呢。
但是誰都知道。
趙佾所為的,只不過不使得龐煖再建功勛罷了。
此番處在代地而被趙佾勒令不得回防的李牧,同樣是如此。
在趙佾看來。
只需趙蔥此番領兵退得秦軍。
便可以其功,不顧阻攔而封其武安君之位。
如此一來。
文有郭開。
武有趙蔥。
趙國朝堂,便皆在他趙佾之手也。
至此,而再不受擺布。
而這邊,聽得趙佾之言,龐煖面色微變,連忙又是拱手:“王上,末將……”
但是。
還沒等龐煖說完。
這邊的趙佾便是直接的一擺手:“行了,寡人有些乏了,今日朝議,便至此結束罷。”
言罷。
趙佾便再沒有給龐煖以及其余趙卿們繼續說話的機會。
自顧的離開了。
唯留下一旁的龐煖等趙臣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臉上已滿是苦澀。
直到眼下。
他們哪里還不知道。
他們的這個趙王,是鐵了心的要任用趙蔥鎮守長平關了。
于是乎。
便是在這樣的情況下。
韓山,趙軍帥賬。
趙軍主將趙蔥瞇著眼睛,望著面前的傳令兵:“你是說,如今趙國境內,多有流言,傳我趙蔥投靠秦軍,企圖叛我趙國?”
面對趙蔥的詢問。
這邊,傳令兵點了點頭:“啟稟將軍,正是如此。”
而趙蔥冷笑一聲,目光透過丹水河岸,直刺向對面的光狼城:“此不過為秦國之詭計罷了。”
言罷。
趙蔥思索片刻,便又是詢問道:“邯鄲那邊情況如何?”
面對趙蔥的詢問。
傳令兵自然是明白。
趙蔥所說之邯鄲,自然是位于邯鄲的朝野了。
當下便是自袖口取出一錦帛,將之遞到趙蔥的面前:“此乃龐將軍,與將軍之書信,還請將軍過目。”
聽得傳令兵之言。
趙蔥不疑有他。
趙蔥明白,自己的本事稀松。
不過是自家的王上,拉出來的一面旗幟。
但是,和另一個得勢之后,便得意忘形的上卿郭開相較。
趙蔥雖庸碌,卻忠君而愛國。
其父為馬服子趙括親兵,隨著趙括一道,戰死于長平。
而自小,趙蔥便立志為父報仇。
是故在其父死后,便從趙軍。
對于龐煖、李牧這兩個眼下趙軍的支柱。
趙蔥自是敬佩。
忙是拆開錦帛。
錦帛中寥寥數語。
所書的不是別的。
正是讓趙蔥小心為上,秦軍但有異動,也不要輕舉妄動,只需固守長平關不出,則長平不失也。
趙蔥松了一氣。
他也明白自己本事稀松。
自然不是對面那個聲名鵲起的秦將王翦之對手。
聽人勸,吃飽飯。
對于龐煖之言,趙蔥自是深以為然。
點了點頭,便是對著傳令兵沉聲道:“旦請轉告老將軍,趙蔥雖庸碌,卻定如他所言,固守不出,力保我長平無虞!”
然而這邊,傳令兵卻是猶豫的看了趙蔥一眼,并未直接的回應。
趙蔥微微皺眉:“讓你傳令,緣何不答?”
而傳令兵再次從袖口中取出昭書,呈于趙蔥面前:“將軍,此乃我王之密詔。”
趙蔥默然。
似乎已經是想到了什么。
從傳令兵手中接過密詔。
其上內容也很簡單。
無非是趙蔥不必擔憂流言,他這趙王和趙國都相信趙蔥不會投秦云云。
而更更要的是最后一句:將軍為長平主將,當自處也,且不可聽得旁人之言。
所謂的旁人是何人?
趙蔥自是再明白不過了。
當下便是苦笑一聲。
緩緩的搖了搖頭。
如此這般。
又是半月過去了。
這半月。
秦軍每日的攻勢卻是減緩了。
再不似頭兩月那般的猛攻。
也趙蔥不疑有他。
也不管秦軍是因為久攻不下,所以士氣低落了。
還是因為別的什么原因或者是陰謀,導致了攻勢突然減弱。
反正趙蔥這個主將就直接是貫徹了一個穩字!
即打不還手,罵不還口。
所有趙軍在他的命令下,直接龜縮于營地中。
從來只守不攻,不越過丹水河一步。
而此刻。
大秦,咸陽宮。
嬴子楚依舊是看著手中的密報。
不過片刻,便是將目光直接望向一旁的嬴政:“此次流言,似乎是沒有絲毫的效果。”
而在嬴子楚的注視之下。
嬴政臉上的表情卻是無比的平靜,似乎此次“流言”行動的失利,并未對嬴政造成任何的影響。
或者說,在此事之前,嬴政便早已經是猜到了結果。
臉上的表情,依舊是無比的平淡“父王莫急,此番不過“一人言之有虎”而已。”
嬴子楚雖不明所以,但還是緩緩的點了點頭。
對于嬴政所說之言,似乎并未有任何的懷疑。
不是因為別的。
僅僅是因為對于眼前的這個大秦太子,無條件的信任而已。
或者說。
如今的大秦,早已經是今非昔比。
便是嬴政之計失敗。
無非是一次伐趙之戰失利而已。
于大秦而言,根本無足輕重,沒有任何的影響。
于秦而言。
一次伐趙不成。
便兩次。
兩次不成。
便三次,總有克得趙國之時。
換句話說,在嬴子楚的眼中。
別說是區區長平關。
便是整個趙國,整個天下!
也已經是大秦囊中之物。
當下。
嬴子楚思索片刻,便是抬頭道:“接下來,政兒和王翦打算如何?”
嬴政瞇著眼睛,嘴角依舊是淡淡的笑意:“父王可曾聽過一個故事?”
“這個故事的名字叫做:狼來了。”
于是乎。
邯鄲,趙王宮。
趙王趙佾深深的皺著眉頭,那銳利的目光直刺殿下,嘴角卻是帶著一絲冷笑:“你們是說,坊間傳言趙蔥聯合秦軍,欲放得秦軍入關,而后突襲我太原和邯鄲?”
而這邊。
面對趙佾的詢問。
在場的趙臣們,都是點了點頭:“啟稟王上,正是如此。”
“此事,在整個邯鄲和我趙國境內,都是鬧得沸沸揚揚。我絕多趙人,自然不信此舉。但是……”
話還沒說完。
那趙佾臉上的笑容,卻是愈加冷冽:“所以,依舊是有小部分的趙人,選擇相信了此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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