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逐凰雙手并握棲鳳,于其眸底,霜白雪芒驟現。
“我能否做到,你可親身驗之。”
【她竟是要來真的?】
舒語芙眼眸微瞇,剛要再度出言,卻見下一瞬,這殘損石塔內,竟是朔風驟起,卷席漫天飛雪——
群鳥紛至般,遮天蔽日,掩擋視線。
“這是……?”
舒語芙眉頭深蹙,不知為何,在看到眼前這幕——
于她心頭,竟是會生出,比先前她被那三十六道赤金之光,無情洞穿身體時,更為濃重的危機之感。
舒語芙眼神凝重,手中暗暗調用靈力,同時還以心念,催動體內靈物——
為自己層層疊加上,十數重防御之障。
但她面上,卻依舊是倨傲之態,口中甚至還發出一聲嗤笑:“呵,裝神弄鬼,白費功夫!”
而沈逐凰,在那霜白雪色,攀上她眼眸之時……
她持劍靜立,便已進入了一種,極為玄妙的境界。
四周風聲朔朔,雪聲簌簌,呼吸,乃至心跳,于這一刻,都仿佛被無限放大一般。
傳落至耳畔,聽得清清楚楚。
而于這石塔內,那紛揚間,恍若無窮無盡的大片飄雪。
此刻,所遮擋的,卻也不止是眾人的視線。
還將沈逐凰,那原本便顯得單薄纖瘦的身形,徹徹底底地吞沒在,這茫茫雪色中。
莫說是同這里,尚且有數重空間之隔,只能以光幕,窺見此方情形的舒語芙。
就是與沈逐凰同處一地,相距也不算太遠的蘭師姐,和余下幾位師兄。
此刻,他們亦是全然窺不清,小師妹的分毫影跡。
“師妹……”朔灼和魚荀見狀,眉眼都極為沉凝,周身氣勢也于瞬息轉冷。
此時的他們,同方才那還玩鬧不休,互薅頭發的模樣,簡直是劃開了,天差地別般的鴻距。
但即便如此,兩人卻都沒有因為心憂小師妹,而貿然行事。
甚至,魚荀在看到朔灼有上前之意時,他還擰眉伸手,一把拽住了朔灼臂上的纏帶。
“你做什么?師妹能行的,不用你上前去亂插手。”
見朔灼皺眉看他,并不答話。
魚荀面色更黑了幾分:“怎么,你該不會也覺得,那個叫舒什么的晦氣玩意兒,她說得對,師妹就是斬不到她,是嗎?”
朔灼:……
朔灼以一種看傻子的眼神,直白且嫌棄地斜晲了魚荀一眼。
而后他手臂用力,將自己纏裹在小臂上的玄色帛帶,又從魚荀的狗爪中,扯了回來。
之后,朔灼也并不管,魚荀是何反應,他只兀自合掌,指間紅線,光暈浮動。
待朔灼閉目之時,于其周身,那金紅二色靈光,猶如兩道永不交匯的洪流,一進一退,環旋繞纏于他左右。
魚荀微微皺眉,目光落到朔灼的手指上,便見其指間所纏紅線,正有靈光在其上,氤氳浮動。
而這紅線的另一端,卻是挾著這靈光,伸延至那茫茫飛雪中,同樣不見影跡。
魚荀眼眉微挑:朔灼這莫非是,在用靈能穩固住,方才洞穿空間,并將那晦氣東西圈定其中的紅線?
【他這是,想用這種曲線救國的方式,來給小師妹掠陣?!】
【那這樣的話,豈不是待會兒,看似是小師妹在單打獨斗,孤軍奮戰……】
【但實際上,卻有一個不發一言,隱于暗中,默默付出的朔灼,在關鍵時刻,給予了師妹最有力的支撐】
【朔灼這么搞的話,小師妹若是得知其中內情,那這好感,豈不是直接刷爆?!】
魚荀眉心狠狠一跳,看著朔灼的眼神里,寫滿了不可思議。
【心機!太心機了!這種只有臉的笨蛋,怎么會有這種心機?!】
【這才剛見面,朔灼就這么會刷小師妹好感了!】
【那這時間一長,卻又哪里還會有,他魚荀在小師妹面前的容身之地!】
魚荀的警惕心,瞬間便提升到了極致。
看著朔灼的眼神,更是像極了,好好走在路上,突然踩到癩|蛤|蟆。
且這蛤|蟆竟還會開口講人話,跳他腦袋罵罵咧咧,噴他一頭一般。
雖說在魚荀心里,面前這朔灼,已經和癩|蛤|蟆無異。
但他卻還是,在冷哼一聲后,并指凝訣,靜心肅神,聚出靈力來為朔灼,護法加持。
——風雪中,小鳳凰視角——
雪落得更快了,且愈下愈大。
漸漸地,就連召出這風雪之人,眼前,都只余茫茫白影。
于沈逐凰腦海中,忽而想起數百年前,凌波宗內,無音閣前。
師尊問她:【逐凰因何而日夜習劍?】
那時她年紀尚小,只道:“回師尊,弟子喜歡劍,便常練之。”
【喜歡?】
【這個答案,倒也不錯】
【喜歡,確實能讓一個人,在其所求的領域,做到許多,常人所不能及之事】
【但逐凰,你所揮之劍,應當斬向何處?】
“應當?”
“師尊,逐凰不解,劍既已握在逐凰手中,那劍之所向,難道不應隨逐凰心意而動?”
“師尊先前也說過,事事變幻莫測,萬物朝生夕變。”
“那人之心念,也該隨形勢而轉,手中之劍,也應一樣。”
“卻又為何,會有應當斬向之處呢?”
【……】
記得師尊沉默許久,才緩聲道。
【我竟不知,你原來,會是個修逍遙道的好苗子】
【所幸,現在知曉,卻也并不算晚】
“逍遙道?”
【是,但這個隨后,師尊再慢慢教你】
【在此之前,師尊想再問你,最后一個問題】
“師尊請說,逐凰愿恭聽師尊教誨。”
【倒也不算是什么教誨】
那時的師尊,在溫言說完這句后,周身的氣勢,卻是陡然一變。
看向小沈逐凰的眼神,更是壓迫到噬人。
【凌波宗第十三代弟子,青苓門下,首徒沈逐凰,為師今日問你——】
【若有一日,你遇到天命加身,運道昌隆,憑你手中之劍,和多年苦修之境界,都無法斬除之敵手】
【在明知不可為,為之亦是一場空,注定是輸的險劣境況下……】
【沈逐凰,你還有勇氣,斬出你的劍,去同虛無縹緲的天命相抗嗎?】
“天命?”
“逐凰不知什么是天命,但逐凰相信自己的修行,更相信自己的劍。”
“若當真有一日,是受師尊所言天命所阻,才讓逐凰無法破除險厄。”
“逐凰縱使身隕道消,也只怨自己修行練劍,尚不夠精,亦不夠強。”
“至于師尊最后所問,逐凰若不先全力斬出手中之劍,卻又如何能知,自己便不能與天命相抗呢?”
“或許,勝得會是逐凰。”
【……癡兒】
【你便遵從你心中所想,走你想走之路罷】
那么久遠的舊事,沈逐凰卻是未曾想過,會在今日,這般應景之時,恰好想起。
【若不先斬出手中之劍,那便永遠都不知曉,凡人之軀可能撼動天命?】
【而她現在,便要應師尊當時所言,同這被天命垂愛之人,真正相抗一回】
沈逐凰收緊握劍之手,雙目哪怕被這飛雪所掩遮。
那鋒銳無比,猶如出鞘利劍的冷酷視線,卻依舊是,越過重重風雪,精準無誤地落于了舒語芙的身上。
而被沈逐凰目光鎖定的舒語芙,也于這一刻,生出了前所未有的危機感。
她下意識地就想催動秘法逃跑,可只剛動彈一下,身體便被驟然收縮的紅線,緊縛在原地。
且她越掙動,那紅線便收得更緊。
舒語芙的神情,一時變得無比難看起來。
【這紅線,莫不是便要一直像此刻這般,緊緊捆縛著她,由著沈逐凰執劍劈殺于她!】
想到這紅線的主人,還是她剛起心思之人,舒語芙心頭,一時更恨。
正當舒語芙,要再試試其他方法時——
卻聽遠處,忽地傳來一道,空渺到極致,也冷然到極致的聲音。
“風舞劍,終式——覆天傾。”
尾音落下,天地驟暗,四周風雪俱停!
唯有一劍,明耀如虹,穿云掠空,直刺而來!
——本章完——
網頁版章節內容慢,請下載好閱小說app閱讀最新內容
請退出轉碼頁面,請下載好閱小說app 閱讀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