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蹤林,回憶篇——
“我是仙醫。”
是一張從未見過的面孔,也是一個全然在計劃之外,氣息卻很強盛的人。
【是個麻煩】
蘭凝夏這樣想。
她血流得很快,是真的要死了。
若是再和這個莫名其妙的人,去牽扯一番。
那她就連,去賭輸的機會,都要失去了。
這是蘭凝夏,已經謀求了將近百年的事。
如今,只差一步之遙。
她絕不容許,有任何外物來破壞,她好不容易,才要觸手可及地賭機。
所以,蘭凝夏只是,看了這個玄衣男人一眼。
而后,她便毫不猶豫地回轉身,縱身躍進了那藤蔓纏連,猶如蛇舞的嗜血藤叢中。
一息,或者更短,該用瞬間來形容。
她那被崇衍刺破的胸口,便成了嗜血藤全新,且合其意的寄居之地。
數不勝數的細長藤蔓,那自嗜血藤主干上,生長延伸出的細小分支。
便如同巨樹深扎進潮濕泥土中。
蘭凝夏身體內里的血肉,便是滋養嗜血藤急速生長的,最好的養料。
這些原本纖毫畢現的細長藤蔓,在吸盡了足夠的養分后,自身充盈生長的同時。
其又開始探生出新的分支。
而這些分支,又再一次的,將主動投身于它們,宛若獻祭般的存在。
藤蔓纏連,緊密到沒有一絲間隙的,包裹在其中。
嗜血藤群外。
夙邈看著這些得了承天命者血肉,興奮狂亂到不行,藤蔓主系的分支,都敢舞到他身前的嗜血藤。
他面色晦沉的厲害,面無表情地抬手,準備將敢于伸到他臉側的嗜血藤,直接捏碎。
卻在觸碰到這根分支的時候,夙邈瞳孔微縮,猛地頓住了動作。
他只是將這根,膽大妄為的嗜血藤,掌控在了手中。
任由這根藤蔓分支,其上翕張遍布的吸盤,對著他張張合合,卻吮吸不到他的血肉半分。
但他到底沒有,像先前決定的那般,直接捏碎。
因為,在這根通身呈嫩青之色,明顯是新生的藤蔓分支上。
夙邈清楚地感知到了,那位女承天命者的氣息。
不是被嗜血藤殺死,吞吃血肉后,余留下的氣息。
而是,這位女承天命者,像是同嗜血藤,徹底融雜在一起,彼此間再密不可分的氣息。
換種簡單的方式來講,便是說——
被夙邈鉗制在手中的,這根膽大包天的新生分支,不像是原本,那個天階二品,已經生有靈性的嗜血藤所為。
而更像是,這位女承天命者,自行催生出來的。
只是對方也許,是剛和嗜血藤融合成功,還不能完全掌控好,自己的這份力量。
才會讓這最知趨利避害的嗜血藤,送死般找上了他。
【不過,融合……】
夙邈看著眼前,因為已經快將女承天命者的血肉,吞吃殆盡,而逐漸起了新變化的嗜血藤群。
見它們每一根藤蔓,都從原先的深綠,或是青綠……
由頭部蔓及尾端,逐漸轉變為,其上隱泛血色紅光。
這樣將本就生得猙獰的嗜血藤,襯得越發詭異不祥的濃艷色彩。
夙邈見此變化,心中隱有猜測的同時——
他眉頭蹙得更深,看向嗜血藤群的眼神,也愈發凝重起來。
作為天地間,僅剩下的一位仙神。
夙邈自是無需,去借用什么外物,去卜算,眼前這個承天命者的現狀。
他只手中蘊出神光,握住那根之前探伸到他臉側,由蘭凝夏催生出的藤蔓分支。
神光一閃即逝。
夙邈深幽的眸底,也有金芒一晃而過。
下一息,夙邈眼底只剩了然。
蘭凝夏確實是,用了極孤注一擲的方式。
以她自身血肉為祭,才得以換取,百中取一的,能與嗜血藤,融為一體的可能。
就此得到新生。
但先不說,此法若不是蘭凝夏,她本質上依舊是承天命者的特殊性。
才會讓她險而又險的,達成她的目的。
而不是,對方又要受萬藤噬身之苦。
還要在最后,落得個神魂永滅,尸身更是連骨頭殘渣,都不會余留下的凄烈慘狀。
光說最后,蘭凝夏這所謂的目的達成。
獻祭成功,兩者合二為一,從此人即是藤,藤即是人。
兩者緊密,再不可分。
但這樣的話,這個世間,便再不會有蘭凝夏的存在了。
一個好端端的人族大氣運者,自此后,卻連人族的身份都沒有了。
人不是人,妖不是妖,又非魔非獸。
這修真界,便也再不會有她的容身之所了。
若是夙邈沒有眼睜睜的,看著對方縱身躍進嗜血藤群中,那也就罷了。
可他看見了,還只差那么一個瞬息,便能出手將對方救下。
但因為他的疏漏,和對方縱身時的決絕,他沒能做到。
所以,不管這位女承天命者,來此迷蹤林深處,是否是早有預謀。
落至現在這般境地,是否本就是對方,原本特意所求之事。
夙邈都并不能,就這樣說服自己,這和他毫無干系。
想和嗜血藤融為一體,夙邈可以尊重對方的這個選擇。
但如果,對方身上的氣息,也因為與嗜血藤相融的原因,有所改變,不再被世間所容。
那無論這位,以肉身獻祭過嗜血藤,已經和商璽、晏頌之他們,有了本質上的區別。
即便天道恢復正常,也再無法恢復,其承天命者身份的女修。
她今后選擇怎樣的路途,都會倍感艱難的。
而于夙邈的認知里,天道有缺,造成的種種惡果。
不該由這些,是靠自己累世輪回,積累下的功德,才得以成為承天命者,大氣運加身的存在,來替其承受。
這無疑是最不公的事了。
此刻,他甚至都不需要,再去卜算,這位女承天命者的身上,究竟發生了什么。
只從初見對方時,便感知到的,對方只有筑基六階的修為,便已經足以說明一切了。
這都不需要,用資質差來形容了。
該說是,就算沒有胸口那一劍,只要對方沒有延壽的丹藥,一直吞服著。
以她如今遲滯不前的修為,已經可以說是,半只腳踏進棺材里了。
這便足以證明了,那個藏在暗中,篡奪承天命者氣運的存在。
如今出手時,變得有多張狂,且肆無忌憚。
而只要是對方做下的惡事,若是夙邈沒有察覺,那也便罷了。
但他既然察覺了,且惡果就出現在他眼前。
他便絕不會容許,對方繼續這般,肆無忌憚地囂張下去。
所以夙邈并指凝訣,一點金光隨他手指移動,在虛空中勾畫出一個,縮小版的陣圖。
這陣圖又在結成后,驟然擴張,將整個嗜血藤群,都籠于一片金燦燦的光耀中。
而迷蹤林四野,則是白霧彌散,徹底隔絕了旁人一切,能夠窺探到其中異象的可能。
“蓮子生骨血,輪回引。”
夙邈緩聲將一句神咒吐露,受他感召,金色法陣的正上方,驟然蘊生出一顆,玉青色的蓮子。
這蓮子生于神光中,便也沾染了夙邈的神性,足以蕩滌掉,一切除圣潔之外的氣息。
也正因此,嗜血藤的妖性,以及蘭凝夏用肉身獻祭,余留下的邪性。
放到這枚蓮子的身前,只會是被吞滅,或者是被它抹消的下場。
且除此之外,這枚蓮子論起本身,其實是木屬性的。
它擁有最純粹,也最富生機的木系靈力。
正好與蘭凝夏,本身的天品木靈根,兩相適宜。
夙邈抬手,隔空遙指蓮子。
下一瞬,這枚瑩潤飽滿的玉青蓮子,便倏地一下,鉆進了被法陣籠罩,安靜到一動不動的嗜血藤群中。
一息,兩息,三息。
原本已經幾近沉寂的神光,驟然涌動如日影下的金波。
而那盤踞纏連在一起,顯得尤為龐大的嗜血藤蔓群。
此刻,于這金波中,正以肉眼無法窺清的速度,在疾速消弭著。
其溶解的速度,快到只能看到,藤蔓掙動時,留下的模糊殘影。
而當一切都劃上休止符,再看原處,已經沒有了嗜血藤的存在。
頗有種清理一空,并將其斬草除根之感。
唯一剩下的,便是一方,重新縮小回巴掌大小的金燦燦陣盤。
見其正托著一枚,淺青色的蓮子,旋轉著到夙邈身前。
夙邈接下了這枚蓮子,只是他的神色,卻算不得多好。
深皺著眉,一副像是遇見了,比先前眼見蘭凝夏,縱身躍進嗜血藤群中,還要更難辦之事的模樣。
不過,他這凝重的神情,倒也并沒有維持多久。
夙邈翻手將蓮子好好收起,并且毫無心理負擔地想到。
【商璽和晏頌之,都可以養好一個,一心做人妖寵的朗映懷】
【那么現在,再去蘊養一顆蓮子,守著她重新化作為人】
【應該也會很得心應手吧】
【畢竟他們肯定很有經驗了!】
【嗯,比他有些沒用的經驗,也算有經驗】
夙邈心念微動,手已經撕開了,通往斷虹宗的空間通道。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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