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杰來到吳智明的辦公室，目光疑惑的看向面前這位副臺長，直覺告訴他，對方要談的應該不是公事，因為他和對方沒什么公事可談。
“小徐，昨晚播出的《跨界演員》第三季的收視應該已經出來了吧？不知道是多少？”吳智明一邊問，一邊擰開保溫杯的蓋子喝著茶。
“我剛看完，是。”徐杰回答道。
“啊？”
“咳咳！”
吳智明先是一驚，隨后被茶水嗆的直咳嗽，要知道這個收視率已經超過了去年京城衛視春節晚會的收視率。
這也太離譜了吧？
他從椅子上坐直身子，用手擦了擦嘴角兒，待緩了幾口氣之后，這才看向徐杰問道：“小徐，你剛才說多少來著？”
“。”徐杰重復了一遍。
“這么高？那我可要恭喜你啊！”吳智明說道。
當初《跨界演員》第三季在招商會上拍出了5.5億的天價冠名費時，他還覺得溢價太高，冠名方真是人傻錢多，然而現在看來，簡直就是物美價廉。
“謝謝吳臺長，這還要感謝臺里，如果沒有臺領導的大力支持，節目也不可能取得這么好的成績……”
徐杰說著客氣話，把自己的功勞無限縮小，把領導的功勞無限放大，他現在也算是職場老油條了，知道在面對領導表揚的時候該怎么說，哪怕所有人都說這是他的功勞，但唯獨他不能說。
吳智明聽完，臉上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小徐，在新一季的15位藝人當中，你覺得誰進入決賽的可能性最大？”吳智明接著問道，看似隨意的提起，眼中卻充滿了關心。
“吳臺長，節目剛錄完一期，而且還只是一場熱身表演，許多人都沒有拿出真正的實力，所以誰能進入最后的決賽，我也猜不出來。”徐杰如實說道。
他是導演，不是神棍，預測這種事，從來都不是他的專項。
“嗯，說的也是，那你覺得丁婭維的演技怎么樣？”吳智明又問道。
“丁婭維？”
徐杰微微一怔。
難道吳副臺長把他叫到辦公室，是為了丁婭維？
剛才他在聽到對方提起決賽的時候，還以為是在表達對節目的關心，可是就沖著對方提起丁婭維，這位副臺長關心的顯然是個人，而不是節目。
他甚至能夠猜到，對方連昨晚的首播都沒有看，因為但凡看一眼，也不會問出這么愚蠢的問題。
丁婭維的演技怎么樣？
她有演技嗎？
“吳臺長，我只是綜藝節目的導演，不是影視劇的導演，丁婭維的演技怎么樣，我也說不好，不過從第一期節目來看，三位評委對她的評價并不高。”徐杰沒有直接回答，而是把鍋甩給了三位評委。
拿人錢財，不僅要幫人辦事，還要替人背鍋。
“這樣啊……”吳智明想了一下，然后說道：“也許就像你說的，丁婭維在隱藏實力，并沒有拿出全力，等到進入接下來的淘汰賽時，就能看出她的實力如何了，當然啦，像丁婭維這樣名氣和人氣俱佳的藝人，為了節目的效果考慮，還是應該重點關照，多給幾次機會的，你說呢？”
徐杰看了看“關心”節目的吳智明，心想：狐貍尾巴終于露出來了。
什么為節目效果考慮，狗屁！
無非是在為走后門找個借口罷了。
“吳臺長說的對，可惜我不是節目評委，誰去誰留，我說的不算。”徐杰苦笑著說道，同時露出一副愛莫能助的表情。
雖然他不知道丁婭維和吳副臺長是什么關系，但是丁婭維那個女人，他是淘汰定了。
“小徐，你可是節目的總導演，你說的話怎么能不算呢？只要你肯跟評委交代一下，他們肯定會聽你的。”吳智明說道。
“不知道吳臺長和丁婭維的關系是……？”徐杰狐疑的看向對方，他都已經把話說到這份上了，不明白對方為什么還要替丁婭維走后門。
莫非……兩人之間有什么不可描述的關系？
他倒是聽江老大說過，這次參加節目的藝人，背后多多少少都有一些關系。
這也是不能避免的事，誰讓《跨界演員》這個節目太火了嗎？不拖關系，根本就進不來。
難道丁婭維的關系就是吳副臺長？
吳智明一看徐杰的表情，立刻就知道對方誤會了，于是趕緊解釋道：“丁婭維的干爹是一位著名的企業家，同時也是咱們電視臺《養生館》這個節目的廣告贊助商，既然人家都找上我了，你說我能不給這個面子嗎？”
“哦！”
徐杰點了點頭。
原來如此！
吳副臺長負責臺里的廣告部和媒體推廣部，廣告贊助商就是對方的財神爺，現在財神爺找上門提要求，對方敢不答應？
只是，這和他有半毛錢關系？
丁婭維的干爹是《養生館》的廣告贊助商，又不是《跨界演員》的廣告贊助商，他憑什么要替別的節目收拾爛攤子？
不過在知道了這層關系之后，徐杰的心里也有了底。
“吳臺長，我是真想幫你，但是你可能有所不知，這次參加節目的15位藝人，她們都是關系戶，有的是冠名商直接推薦進來的，有的是老客戶硬塞進來的，還有的是上級領導打招呼進來的，當初陸副總編想安排一個人，結果愣是沒成功，如果今天照顧這個，明天照顧那個，以后淘汰賽還怎么進行下去？”
徐杰不停的訴說著自己的難處，好讓對方明白他的處境。
當然，為了能夠達到效果，在訴說的過程中難免會有夸張的成分，比如陸副總編安排人，這件事從頭到尾就不存在，但是為了讓吳副臺長知難而退，他也只能把陸副總編搬出來，反正走后門這種事，吳副臺長也不可能去當面問陸副總編。
吳智明聽的直接呆住了。
他沒想到一個綜藝節目里面竟然隱藏了這么多關系戶。
走后門這種事，最怕遇到關系戶。
拼關系吧，不一定能夠拼過別人，不拼關系吧，人家還都有關系。
糟心啊！
吳智明面露糾結。
這可怎么辦？
他都已經答應下來了。
“吳臺長，還有其他的事嗎？如果沒有，我就先回京視文化了。”徐杰看著對方說道，一刻也不想繼續在這里待下去。
一個主管廣告和推廣的副臺長，也想對節目內容進行干涉？
陸副總編都沒有這么做。
吳智明眉頭緊鎖，直到聽見徐杰的問話才回過神，問道：“小徐，你覺得丁婭維能走多遠？9強？6強？還是3強？”
徐杰心想，12強都進不去，還9強？
“不清楚，這就要看丁婭維的實力，以及評委對她的認可程度了。”徐杰淡淡的說道。
“丁婭維的人氣那么高，應該能闖過第一輪的，對不對？”吳智明仍然有些不死心，期待的看向徐杰，希望能夠得到明確的回答。
9、6、3不行，12總行吧？至少讓他跟贊助商有個交代。
“吳臺長，說實話，其他藝人的人氣也不低。”徐杰說道。
吳智明嘴角一抽，得，說了等于沒說。
“沒事了，你出去吧。”吳智明沖著徐杰擺了擺手，聲音中透著一絲不滿。
副臺長的面子都不給，試問誰的心里能高興？
徐杰聽見之后沒有說話，起身離開了吳智明的辦公室。
在所有的競演者當中，他最不能容忍的就是丁婭維，以這女人的性格，如果他今天答應了吳智明，那女人只會越來越囂張。
作為《跨界演員》的總導演，他不允許任何人挑戰他的權威。
想來參加他的節目，那就要乖乖聽他的話，如果不能乖乖聽他的話，那就撅屁股滾蛋。
吳智明看著關上的房門，想了片刻之后，從兜里面掏出了手機，撥打了一個號碼。
“杜老板，我剛剛跟《跨界演員》的導演交代完了，他會在今后的節目當中照顧丁婭維的，不過老話說的好：打鐵還需自身硬，現在的電視觀眾都不是傻子，如果丁婭維自己表現不佳，就算有導演照顧也沒用，所以還希望丁婭維能夠多多提升演技，好好準備抽到的劇本，這樣導演才能理直氣壯的為她說話，你說對不對……”
吳智明說了很多，但仔細一聽，又好像什么都沒說，然而這就是他的高明之處。
既幫了杜老板的忙，又給自己留好了退路。
如果丁婭維在今后的節目當中能夠屢屢晉級，那么一切都是他的功勞，可如果丁婭維被淘汰了，那就是自身實力不行，別怪他沒有幫助和提醒。
“謝謝吳臺長，改日一定重謝。”電話另一邊的杜老板說道，同時還向身旁的丁婭維比劃了一個“OK”的手勢。
“杜老板，你太客氣了，舉手之勞而已，不用謝。”吳智明客氣的說道。
如果是平時，這“重謝”他也就不客氣了，但是這次不一樣，所以也不敢要。
兩人相互客套了一番，隨后就結束了通話。
“老公，謝謝你，啵啵！”丁婭維摟住男人的脖子，擺出一副小鳥依人狀，一點兒也沒有在錄制節目是的強勢。
“哈哈，小事一樁。”男人笑著說道。
“老公你真厲害，看那個徐導以后還敢不敢針對我了，哼！”丁婭維得意洋洋的說道。
“你呀，別跟導演較勁兒，難道你沒聽明白吳臺長的意思嗎？他張口一個導演，閉口一個導演，就是在暗示咱們多多跟導演走動，明白嗎？”男人解釋道。
丁婭維一愣，原來是這么回事。
“可是那個導演總是針對我！”丁婭維委屈的說道。
“正因為如此，所以才更應該走動，這樣，你不是有節目組的電話嗎？把那個導演約出來，看我怎么拿下他！”男人自信的說道。
“真的？謝謝老公，我就知道你對我最好了！”丁婭維繃著老男人的臉親了一下，然后拿出手機，和節目組聯系，索要導演的手機號碼。
徐杰正在外面吃飯，手機鈴聲突然響了起來。
屏幕上的號碼有些陌生，不過一連串的666卻成功的引起了他的注意。
這是哪位老板的號碼呀，太6了。
“你好。”徐杰接通手機。
“是徐杰徐導嗎？”話筒里傳來一個陌生男人的聲音，聽起來有些威嚴。
“你是……？”
“我是杜玉江！”男人說出自己的姓名。
徐杰仔細的回想了一下，記憶中并不認識這個人。
“什么事？”徐杰直截了當的問道。
“不知道徐導等一會兒有時間嗎，我想請徐導坐坐，談談我干女兒，就是丁婭維的事。”男人說道。
哦？
徐杰一怔，原來是吳副臺長口中的那位丁婭維干爹。
對方打來電話，還要親自跟他談談，看來吳副臺長已經把結果告訴對方了。
這是不死心呀！
徐杰嘴角上翹，露出一絲冷笑。
他理解這些老板的手段，所謂的“坐坐”“談談”，無非就是拿錢砸。
可是，他不缺錢。
所謂：君子愛財取之有道。
就算他喜歡錢，也不會以這種方式獲取。
更何況有錢難買我樂意，我樂意把你干女兒淘汰出局，你有錢也沒用。
“坐坐就算了，至于丁婭維的事，吳臺長難道沒有跟你說嗎？”徐杰問道，他的態度很明確，沒什么好談的。
“吳臺長都說了，所以我才想多跟徐導你談談。”杜玉江說道，如果不是吳臺長的暗示，他也沒想過找節目導演談。
不過話又說過來，吳臺長的暗示也不是沒有道理，不是有那么一句話嗎？縣官不如現管，如果把吳臺長比成縣官，那么這位徐導就是現管。
“既然吳臺長已經說清楚了，那就更沒談談的必要了。”徐杰心想：吳副臺長說話都不好使，你說話還能開光？
“好，既然徐導不想談，那我也就不為難徐導了。”杜玉江說完掛斷了手機。
一旁的丁婭維秀眉緊蹙，指著手機，沒好氣的說道：“老公，這個徐導也太不識抬舉了吧？你親自打電話請他，他都不來？”
杜玉江把手機放到一邊，摟著女人說道：“你懂什么，他這是不想越過吳臺長跟咱們私下接觸，說明這個人很懂規矩。”
“是嗎？”丁婭維的眉頭漸漸舒展開。
“寶貝，你沒聽說過官大一級壓死人這句話嗎？放心吧，他以后肯定會好好關照你的，你就等著進入最后的總決賽吧。”杜玉江笑著說道。
丁婭維聽到后，臉上頓時笑開了花，摟著男人又是一頓啵啵啵。
“謝謝老公！”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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