戰后，秦赫并未急著歸京，而是留下與鄧云珩共同整治幾成廢墟的劍門關。
所幸，吳老將軍雖傷重，到底撿回了一條命，在西戎敗兵的半個月后悠悠轉醒。
秦赫這個臨危受命的督軍便適時轉還了軍權，踏上歸京之路。
而此時劍門關大捷的奏報，已呈至乾元帝的御案臺上。
圣上龍顏大悅，百官高呼萬歲。
聽聞朝廷打了勝仗，盛京百姓一片歡天喜地，籠罩在大雍上空的陰霾總算散去。
一直小動作不斷的北域、南夷也縮回了爪牙，變得安分起來。
大雍用一場舉世矚目的勝利，化解了此前四面楚歌的局面。
離劍門關更近的陵安城，也在最快的時間內收到了大雍戰勝的捷報。
姜琛看著手中的密報，露出了不可思議的表情。
“霹靂彈？”他喃喃念著密報中重點提及的一個陌生詞匯，目光灼灼如炬。
就是這玩意兒讓西戎功敗垂成的？
緊接著，他的目光又在秦赫的名字上頓了頓。
“霹靂彈”是秦赫親自帶去劍門關的，并由他負責統兵操作，這其中大有深意呀。
隨手燒掉了密折，姜琛玩味一笑，想必文信侯府今后會十分“熱鬧”了。
不過，他與秦赫暫無交情，日后有機會，不知可否向這位秦世子討要兩枚“霹靂彈”來賞玩研究一番。
眼下，自己與他爹秦晏倒是有一件大事迫在眉睫。
隨著西戎慘敗的消息傳來，留守陵安城的八千西戎守軍早已惶恐不安，日日催著他動身趕回王庭，生怕大雍來個秋后算賬。
至于陵安城？如今僅靠他們八千人保得住嗎？
倒不如識趣一點，主動歸還，亦可借機表明西戎對于兩國和談的誠意。
秦晏代表大雍接受了西戎獻上的“和談”誠意，并以“兩國交戰，不斬來使”的名義，客客氣氣地將人送出了陵安城。
姜琛帶著垂頭喪氣的八千西戎兵將疾走兩天之后，在一處名為“臥龍谷”的地方遭遇了大量埋伏，除他之外，其余八千多人無一生還。
“殿下，請與老臣一同歸京吧。這是陛下的意思。”
領頭埋伏之人，儼然就是秦晏。
“是該回去向陛下復命，順便討賞。為了陛下的千秋大業，本公子在西戎忍辱負重，還險些喪了命，所以向陛下討要些獎賞不過分吧？你說是吧，秦侯？”
姜琛嘴角噙著莫明的笑，看向一身黑衣的秦晏問道。
“殿下居功至偉，陛下必定不會虧待于您的。”
“天知曉呢？”姜琛聳聳肩，狀似無意地笑道：“秦侯，你說陛下不會過河拆橋，卸磨殺驢吧？”
“殿下慎言，不可妄議陛下。”秦晏一臉無奈，語重心長道：“陛下素有容人之度，此番歸京是想讓殿下認祖歸宗，殿下若不信，進京便可知。”
姜琛仍是一副懶散的不羈模樣，“秦侯，你說倘若本公子并未身中劇毒，還有好些年頭可活，陛下待我的態度又該如何？”
秦晏一時默然，垂首不語。
姜琛伸手拍了拍秦晏的肩膀，狂放笑道：“最是無情帝王家呀，陛下真該感謝永王當初的心狠手辣，省去了他老人家多少麻煩。”
秦晏一個頭兩個大，面露不忍道：“殿下，盛京水深，您不可再這般言行無忌了。”
睨了他一眼，姜琛似笑非笑，“秦侯不會將今日你我私下之言稟報陛下吧？”
“殿下與老臣不過是在商議戰后與西戎的休戰賠償事宜，并無不可告人之處。”
秦晏一本正經道。
姜琛沖他豎了豎了大拇指，“秦侯果然上道。不過貌似回京之后，秦侯您面對的麻煩要比本公子更難纏呀。”
說罷，姜琛幸災樂禍地大笑起來。
秦晏再次默然，表情十分凝重。
他當然知道對方指的是何事，秦赫已在密信中告之來龍去脈，一想到兒媳婦弄出來的東西，他就頭痛無比。
從來不知，自己的兒媳婦竟是如此的深藏不露，往后他們秦家怕是沒有安生日子過了。
可若是換作與兒子相同的立場，秦晏認為自己也會與兒子作同樣的選擇。
自太宗皇帝起，秦家的祖訓便是“忠君為國”。
當時劍門關危在旦夕，關內數十萬百姓命懸一線，若秦赫夫婦明明有能力扭轉挽救，卻對此袖手旁觀，那就不配為秦家人。
至于事后秦家可能面對的風雨，尚且是未知之數，人不能為了未知之事而放任已知的危險發生，這是秦赫身為下一代家主應有的擔當與判斷。
于公于私，秦晏都無比支持兒子和兒媳婦的做法，只是秦家從此會深陷麻煩也是真的。
能在一戰之中坑殺五萬敵軍的“神兵利器”誰人不想要？
抬眸望著遠處翻滾的烏云，秦晏的心頭與這黑沉的天空一樣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