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朝過后，呂成棟捧著起居錄，跟著乾元帝進了承乾殿。
大多時候陛下都是在此殿處理朝政，眼下殿中除了常盛公公隨侍之外，再無旁人。
“啟稟陛下，衛瓊華已經入套。”呂成棟躬身說道。
乾元帝冷冷一笑，“讓人暗中將沈氏的消息多透露一些給她，重餌下水，總得釣上大魚才算不虧嘛。”
“微臣明白，陛下高見。”呂成棟垂首應道。
乾元帝一臉和藹，“那便勞煩呂愛卿在瑜親王府多委屈些時日了。”
呂成棟再三叩首：“為陛下分憂，微臣萬死不辭。”
“嗯……呂愛卿今歲二十有八了吧，至今膝下虛空，可曾想過要一個子嗣？”
乾元帝狀似無意地問道。
呂成棟驚出了一頭冷汗，忙回：“微臣醉心朝野，暫無此打算。”
乾元帝一語雙關說道：“如此正好，敦敬她也不配為呂卿你生兒育女。待此間事了，朕會再為你另覓一門好親。”
“多謝陛下體恤，微臣謝恩。”
呂成棟暗自慶幸，還好衛瓊華瞧不上自己，不愿為他孕育子嗣，否則反倒惹了陛下忌諱。
看來陛下是打算對閔郡王這一脈斬草除根了，可憐閔郡王夫婦一直被衛瓊華蒙在鼓里，至今不曾對愛女有所懷疑。
溺愛糊涂至此，也算自食其果，罪有應得。
“朕有些頭疼，欲休息片刻，若無事要稟，呂卿便先行退下吧。”
“是，微臣告退，陛下保重龍體。”
呂成棟小心翼翼地退出殿外，秋風一吹，忍不住打了個寒顫。
他才這驚覺，自己的后背已然汗濕。
低眉收斂了心神，呂成棟靜立殿外繼續當差，面上仍是群臣熟悉的那副敦厚模樣。
如此又相安無事地過了十日，期間衛瓊華依舊廣派人手在打探沈鳶的“底細”，朝中卻是發生了一件大事。
康樂伯徐策被幾位御史聯名告上了勤政殿，折子上痛批康樂伯府的家奴仗勢欺人，侵占百姓無數良田，又縱容家中女眷對外發放利子錢，戕害百姓家破人亡。
自先帝上位以來，便明令禁止民間不準放貸，乾元帝對此亦是深惡痛絕，尤其康樂伯府還鬧出了多條人命。
君王震怒，于是下令嚴查。
人證物證皆在，大理寺查明之后，刑部復審，不過短短三五日，彈劾康樂伯府的罪折便堆滿了御書房的桌案，可以說是罄竹難書。
其中一條罪行乾元帝尤不能忍。
康樂伯府竟背著朝廷，在江南等地私下販鹽，每年所得利逾白銀數十萬兩，這無異于從皇帝口中搶食，簡直是活膩歪了。
只此一條，康樂伯府便會陷入萬劫不復之地。
而此時的康樂伯府，早已被禁軍圍困，連蒼蠅都無法進出。
宋蘊姝看著丈夫焦灼不安在屋中走來走去的身影，強作鎮定，緩緩開口。
“夫君，為今之計，還是要為伯府留條后路才是。”
徐誡一臉陰贄地看著她，“何來的后路？你們宋家不是選擇了袖手旁觀嗎？皇后與寧嬪那兒，你之前不是也找人進宮求救過？結果呢？連人的面兒都沒見著。你們宋家撇清地可真干凈。”
宋蘊姝輕聲說道：“如今誰家不是對咱們府上避之不及呢？大嫂和幾個弟妹的娘家不也躲得遠遠的么？夫君又何必單拿我宋家說事。”
徐誡一噎，怒不可遏，“既然知曉我徐家如今孤立無援，你說那話又是何意？”
“寧嬪娘娘讓人傳了話出來，陛下震怒，徐家之事恐無轉圜余地。輕則抄家流放，重則滿門問斬，再過兩日恐怕圣意便會下達。”
宋蘊姝面色淡然，仿佛在說一件無關緊要的事。
“什么？”徐誡一個踉蹌，險些栽倒在地。
“夫君，事已至此，傷心無用，不如想一想后路，否則便來不及了。”
徐誡唇色青白，惚恍問道：“都要抄家問斬了，哪還有什么后路？”
宋蘊姝輕撫著肚皮，柔柔一笑，“徐家是沒救了，可我肚子里的孩子還有救。”
徐誡猛然回頭，死死盯著她的肚子問道：“你說什么？再說一遍。”
“我說，我肚子里已有了你的骨肉，他也可能會是徐家唯一的香火。”
宋蘊姝直勾勾地回望過去，眼中的意味十分明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