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對幕僚們的七嘴八舌，齊王甚感頭大。
他自是不敢動秦赫，不僅僅是因為皇帝重用對方。
只要一日未立儲，齊王都不愿去得罪任何一個秦家人，他相信其他幾位親王皇子也是如自己相同的心聲。
而一旦事情走向了最壞的那個局面……
齊王深吸了一口氣，陰郁地打斷了堂下眾人的發言。
“倘若證據落到了父皇手中，且對本王十分不利，眾位以為本王屆時該如何應對？”
幕僚們彼此對視，眼神皆十分難明。
“王爺，若真到了那時，壯士斷腕，去尾求死方為上策。”
“此話怎講？”
齊王看向了說話的老者，依然是他頗為倚重的那位年知事。
“甭管童冠是死是活，在秦赫歸京面圣之后，王爺最好在陛下召見您之前，便進宮先向陛下主動認罪。結黨營私、收受賄賂這些罪名王爺可坦誠認下，畢竟大家都心知肚明的事，算不上什么大罪過，若真論起來，哪個親王皇子屁股底下是清白的？但倒賣兵器與豢養死士這兩條罪名，無論如何王爺也不能認！”
年知事歲數雖大，說出的話卻鏗鏘有力，“罪有大小，罰有輕重。只要王爺您先同陛下告了罪，承認那些無關緊要的罪名，頂多不過是被斥責幾句，罰些俸祿或閉門思過，再嚴重些便是丟了手中的實差，日后找機會在別的地方補缺便是了。可后者罪名卻形同‘叛國’與‘謀逆’，萬萬不可沾染半分，否則便是陛下相信您，想輕饒了王爺，其他幾位親王皇子也未必肯放過您……”
“年知事的意思，本王懂了！”
齊王重重吐出了一口濁氣，目露陰狠道：“哼……本王斷然不會給那幾位皇弟煽風點火的機會。有人想借機生事，本王又豈會如他們所愿。”
“痛打落水狗”的道理，齊王自然也明白，他又豈會容許這種事發生在自己身上，必然是要留定后手的。
只不過有些事，他不會對幕僚全盤托出，誰知道這些人當中有沒有老三老四他們安排的內奸呢？
就連童冠這個他一向倚重的手下都在最后關頭捅了自己一刀，齊王現在對誰都是持半信半疑的態度。
今日他將這些門客召來府中談話，一來是為商議對策不假，二則也是想試探一番，看看當中是否有人內里藏奸。
齊王府上燈火通明，徹夜難安，盛京的別處卻有人在默默竊喜，運籌帷幄。
一道稍微年長的男聲在暗中響起：“只要等童冠被押送進京，便是齊王的末路。”
“世事并非絕對，越是緊要關頭，行事越要小心。為免童冠最后怕死反撲，舅父最好還是派人在天牢暗中見上童冠一面，告訴他，若是不想斷子絕孫，便管好自己的嘴。”
這道聲音略顯年輕，說出的話卻居高臨下，明顯那位年長的舅父是從，而其是主。
“下官明白，定會讓姓童的只說該說的。”
年長的男人恭聲應合道。
“可惜了……一朝布局二十多年，如今要親手廢掉一顆好棋，當真是有些不舍。”
略微年輕的那道男聲感慨道。
“為成大事，不拘小節。若犧牲一個童氏家族，能換來陛下對齊王的猜忌與不喜，并令其失去爭儲資格，那這一切便是值得的。”
被稱為舅父的男人出言安撫道，平靜的言語中卻透著殺伐的狠意。
“嗯！只待童冠入京，咱們的人便立刻行動起來，此次一定要坐實齊王賣國謀逆的罪名，讓他永無翻身之地。”
年輕的男聲帶著勢在必得的語氣，彷佛睥睨天下。
“舅父，童冠雖沒了，但北關大都督之位不能沒，必須還得讓咱們的人頂上去，絕不容有失。”
“王爺放心吧，只要有您外祖父坐鎮邊關，不管這大都督之位換誰來坐，偌大的北疆之地，依然還是您的囊中之物。”
年長的男子朗聲笑道，露出一副智珠在握的神情。
“本王就怕那些混水摸魚的，從中從梗，坐收漁人之利。此事還是盡早安排下去為好，免得節外生枝！不管父皇最后定了誰接替此位，都必須讓其成為咱們的人。”
“王爺放心吧，此事家父早有安排，如無意外的話，北關大都督之位咱們丟不了。即便出了意外，花落他家，若是對方不識相，等其到了北疆，自有辦法收拾他。在北疆的地界上，您的外祖父才是真正的天兒。”
年長的男子頗為自得地說道，下一瞬仿佛意識到自己說錯了話，忙改口找補道：“當然，家父只是暫替王爺您打理北疆罷了，待您日后榮登大寶，普天之下盡是您的皇土。”
被稱為“王爺”的年輕男子不置可否地笑笑，并未言語，眼中神色莫明。
如今想這些都為之尚早，先除去齊王這個最大的儲君對手，才是正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