夾縫之室的訓練場中。
十九個金屬假人抬起右臂，手掌迅速變形為訓練用手槍，黑洞洞的槍口瞄準數十米外的周塵。
隨著蕭巖點下屏幕上的開始按鈕，無形的信號瞬間傳輸至每一個假人身上，啟動了運行指令。
——開火！
看不見的假人內部，無數精密零件在系統的控制下展開運作，各司其職，交相呼應，最后迎來瞬間的爆發，橡膠子彈自槍口飚射而出。
但在更早以前，周塵就通過超強的感知能力感受到了電信號的傳遞，傾聽到了細小零件的運作，以此“預測”到了開火的情景，并大致判斷出了子彈的飛行方向。
于是，肌肉鼓動，剎那間迸發出可怕的爆發力，模糊的身影在槍林彈雨的空隙間穿梭，數十米的距離一閃而逝，帶著呼嘯的風殺入假人群中。
蕭巖眼前一花，看見那些剛開了幾槍的金屬假人陷入停滯，脖子上的“死亡按鈕”被人按了下去。
最終，勁風驟停，周塵出現在最后一個假人身旁，按下假人脖子上的死亡按鈕。
“秒。”蕭巖低頭看了眼平板上的計時。
僅用這些時間，周塵就干掉了十九個持槍的金屬假人。
當然，這并不是他的極限，因為金屬假人不能真殺，而真實的血肉之軀則無比脆弱，只需要輕巧地割開動脈、喉嚨，或是將刀子刺進心臟、脾臟、肺部……就能令鮮活的生命變成冰冷的尸體。
要是想要更加粗暴一些，周塵還可以一拳一個，腦漿子都能給打出來。
“再試試步槍？”蕭巖問。
“步槍就算了，十九支步槍火力壓制我根本躲不過去，除非有地形遮擋，或者有裝備。”
周塵搖頭，他心里還是有點數的，除非數量再削減一倍，否則就會被火力壓制到死，自動步槍的子彈可不是那么好躲的，更何況是十多支。
“那這次手槍的數量給你提升一倍，再試試。”蕭巖手指操作，控制系統重新激活金屬假人，同時操縱它們的左手變形為訓練用手槍。
訓練再次開始。
在金屬假人開槍前的零點幾秒，強化后的感官反饋回無數龐大繁雜的信息，周塵的大腦開始高速分析：三十八支手槍的開槍時機、開槍方向，子彈飛行的速度、飛行的軌跡……
在他身體動起來的同時，第一波子彈縱橫交錯而來，他左躲右閃，安然無恙地沖出了傾盆彈雨，同時開始分析第二波子彈的空隙位置，接著是第三波、第四波……
很快他就沖進了假人群中展開“屠殺”，但這次的假人AI系統提升了一個等級，十多個假人扭轉身體，不顧身邊的友軍，對他展開瘋狂射擊。
狹小的空間里，子彈橫飛，密集如網，而周塵像是一個高深的舞蹈藝術家，在假人堆中閃轉騰挪，像是花叢中翩翩飛舞的蝴蝶，只留下道道殘影，不多時就將假人全部“擊殺”。
“秒，挺不錯。”蕭巖稱贊：“比正常升華者快了七八秒，而且還是無傷。”
“再多點就不行了。”周塵說。
“那么，接下來測試神經反應能力和肌肉協調能力。”蕭巖在平板上點了點，金屬假人緩緩沉入地下，一個擺放著許多物品的平臺慢慢升了上來。
刀、木棍、勺子、燒杯、乒乓球、啤酒瓶……各種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物品。
周塵走上前，將這些東西挨個拋到空中，率先抓住木棍橫握在手中，自那些物品下落的瞬間，宛如馬戲團的大師一樣，伸出木棍將它們一個個接住，精妙地在木棍上橫著擺開一列。
哪怕是最容易滾動的乒乓球，都在木棍上保持著平衡。
接著，周塵用力一甩，將所有東西拋飛，豎起木棍，用頂端接住落下的飛刀，然后是啤酒瓶、勺子、燒杯……最終將所有物品疊成了危險的一摞高塔，搖搖晃晃，卻始終保持著力學上的平衡。
“厲害，厲害。”蕭巖啪啪啪的鼓起掌，“這樣就算你失業了也能去馬戲團混口飯吃。”
“嗯？”這時，他忽然面露驚訝之色：“我連接了你源質溝通儀上的體檢裝置，上面顯示你的現在大腦正處于過載狀態，你有沒有什么感覺？”
“感覺？我沒什……”
周塵鼻尖忽然一熱，潺潺鮮血從鼻腔中流淌而出，大腦隨之傳來一陣強烈刺痛，緊接著精神開始渙散，無法集中注意力，像是被無形的大錘狠狠夯擊。
噼里啪啦，力量失衡，物品掉了一地，啤酒瓶更是啪的一聲摔成無數碎片。
大腦劇痛中，周塵急忙摘下盲人墨鏡，失去了感官強化后，世界頓時寂靜下來，整個人仿佛陷入一片泥潭當中，不再有那種輕靈感和開了上帝視角一般的掌控感。
就好像是高刷新率屏幕換成了低刷新率屏幕、跑車換成了拖拉機、無限火力變成了普通模式。
一下子有些不適應。
但大腦的刺痛感稍微減弱了一些。
“你剛才用了太多的腦力，接收、分析的數據過于龐大，所以導致大腦超載了。”蕭巖看著平板上的實時數據分析，無奈道，“簡單說就是CPU處理器過載，燒了。
不過問題不大，睡一覺差不多就好了。”
“難道我以后用一次都要燒一次？升華者的腦子都不行？”周塵接過服務機器人送來的毛巾，擦去臉上的鼻血。
“應該不至于，是你剛才用的太猛，以后注意點、收斂點就行。”蕭巖問，“還能繼續測試嗎？”
“不測了，頭疼，回去睡覺。”周塵揉著眉心嘆氣。
“在研究部睡吧，你現在視野全盲，回宿舍都是個麻煩事。”蕭巖提醒。
“……也是。”
·
·
翌日，下午三點。
金融大廈，第66層的辦公室中。
金竹市金融局局長秦澤萬，神色陰沉地望著立體投影中的男人。
那是個穿著昂貴西裝，看起來溫文爾雅的中年男子，臉上帶著溫和笑容，讓人不自覺地想要親近。
——傅青。
金竹地區首富，只手遮天的大人物，民眾眼中的大善人。
可就是那副溫和儒雅的笑容，卻讓秦澤萬感到萬分惡心。
他自認做過不少惡事，但在傅青面前卻連九牛一毛都算不上。
十多年前，轟動一時的政治之爭時期，傅青專門為某個大人物做見不得人的勾當，殺人放火滅人滿門的事情干了不知道多少，手上沾滿鮮血，惡貫滿盈。
后來，在那位大人物的庇佑下，他換了個身份生活，反手就被洗白，在有靠山的情況下，一步步掌握了金竹海運的命脈，并且吞食了大半黑產行業，其中的各種手段不可謂不殘忍。
就是這樣的一個十惡不赦的人，卻要每天都要裝成富有涵養的上流貴族，或是心系百姓的善良首富。那種溫和笑容在秦澤萬看來，其實是深入骨髓，乃至靈魂深處的虛偽。
令人作嘔。
“秦澤萬，你的時間不多了，群星會正在進行調查，正常來說，還有兩個小時，我們就要說再見了。”傅青的立體影像悠然地喝著下午茶。
“是你把那幾個走私犯子的信息賣給群星會的？”秦澤萬拍著桌子，怒聲質問。
“是我。”傅青大大方方的承認：“我覺得黑產行業還是只有一人說了算為好。”
“胃口太大也不怕被撐死，你吃的越多，露出的馬腳就越多，那些走私犯遲早會把你抖出去。”秦澤萬眼神陰狠：“況且，你賣了我，難道就覺得我不會賣你？”
“是嗎？”
傅青笑著說：“首先，鳥人和白雪都是我一手提拔起來的，通過了我設下的多重考驗，所以我對他們有著足夠的信任，也有著足夠的預防手段。
尤其是鳥人，能力出眾，做事我很放心，我甚至想將他培養成我的心腹。
雖然他們兩個之前不對付，但現在已經和好，有他們在，掌握整個地下市場只是時間問題，這就不勞你操心了。
其次，賣我之前，請你先想想你在國外的妻女，啊，你還有個私生子對吧？為了找到他我可廢了好大一番功夫。”
咔嚓！
秦澤萬暴怒地抓起桌上的茶壺扔向傅青的影像，茶壺穿過投影重重砸倒地上，碎片混合著茶水四分五裂。
“既然你動了他們，那我就更不可能善罷甘休了！你就等死吧！”秦澤萬額頭青筋鼓跳，眼睛里泛著血絲。
“魚死網破誰還不會？！”
“你可以試試，我并沒有打算阻止你。”傅青語氣輕松，毫不在意。
秦澤萬毫不猶豫打開手機準備自首，可手機卻不知道何時沒了信號。
“省省吧，現在除了這條秘密專線，其他所有的信號線路都已經被屏蔽。”
“你究竟想做什么？”秦澤萬抬起頭，死死盯著那副虛偽的笑容。
“你可以當做……”
傅青想了想：“老朋友間最后的閑聊。”
“我跟你可稱不上是朋友。”秦澤萬目光兇戾，恨不得將傅青生撕，他咬牙切齒的說：“等著吧，就算你真的吞并了金竹所有的地下產業，也蹦跶不了多久，那位新來的特動組組長遲早會找上門來。”
“這我并不擔心。”傅青放下茶杯，笑著說：“金竹很快就要變天了，你不會還沒得到消息吧？永恒之火在金竹現身，附近的幾個城市也都發現了他們的蹤跡，他們肯定要搞些大行動，所以才會頻繁動作。
如果我猜得不錯，金竹很快就會亂起來，那位特動組組長還是想想該怎么自保吧。”
“嗯……好了，時間差不多了，你該去死了。”
殘酷的話語如此的猝不及防，令秦澤萬也沒有反應過來。
旁邊，跟隨了他十多年的心腹保鏢忽然掏槍，殺傷力巨大的煉金子彈伴隨著火光自槍械中噴涌而出，瞬間將另一位升華者保鏢爆頭，腦漿迸濺。
砰砰砰！
那名保鏢連開數槍，將房間中的其余人盡數解決，只留下呆若木雞的秦澤萬。
“你，你……為什么？！”秦澤萬顫抖的指著對方，難以置信，這可是追隨了他十多年前的心腹！
“很簡單啊，他從很多很多年前就是我的傀儡了。”
傅青淡然的說：“送他上路吧。”
下午三點十三分。
金融大廈下方的步行街，倏地，大片大片的玻璃碎片從天而降，重重砸落在地，炸裂成齏粉，引得無數路人驚聲尖叫。
緊接著，一道黑影從空中急速墜落，嘭的一聲，摔成一團爛肉。
辦公室中，傅青的立體影像消失。
保鏢使用蠻力，將秦澤萬的手機、電腦、加密通訊儀等設備破壞得粉碎，讓這段來自暗網的秘密通話記錄徹底消失在世上。
最后，保鏢點燃大火，在燃燒的熊熊烈火中，將手槍對準了自己的太陽穴。
砰。
·
·
研究部。
周塵睜開眼，盲人墨鏡的副作用時間已經過去，視覺再度恢復。
他昏昏沉沉地打了個哈欠，掏出手機看了眼時間，才意識到自己睡到了深夜。
接著，他照例翻起推送的新聞。
【金竹市最大的海洋水族館正式開館，開業大酬賓，門票只需……】
【瘋狂星期四正在火熱進行中，熱辣香骨雞二十塊只需十九點九……】
擦，忘了今天是瘋狂星期四了，這個點不知道還有沒有外賣……
【爆倉之夜！涉及30萬人，69億元，虛擬貨幣重挫近30%！美股大跌，納指盤中跌朝5%，無數礦老板因炒虛擬貨幣失敗紛紛走上天臺……】
好死，我要看空中飛人！我要看血流成河！
這么想著，周塵還真就看到了空中飛人。
【今日下午三時，金竹市金融局局長秦澤萬自殺，據目擊者回憶，秦澤萬從金融大廈第66層摔落，當場死亡。據悉，秦澤萬常年庇佑走私犯暗中活動，在得知群星會將對他展開調查后畏罪自殺，臨死前摧毀了自己的犯罪證據……】
這……
周塵愣住，如果沒記錯的話，這個秦澤萬就是“鐵蟒”和“灰夫人”等走私犯的靠山。
姜澈正在查他，結果他就畏罪自殺了？難道就沒想過再周旋周旋？自殺的是不是有點……太快了？
還有，他的升華者保鏢都是吃干飯的么……
周塵很快反應過來，新聞應該只是對外的說法。
他趕緊起床，準備去找姜澈問個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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