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草民想回村子和大伙兒商量一番，看看有哪些人家愿意嘗試水田里養魚，您看可以嗎？”張友善忐忑的問道。
唐一璇看出他的緊張，溫聲開口：“張村長隨意即可，本官先去蒼河一帶看看。”
張友善感覺到大人釋放的善意，心里松口氣，又問道：“不知大人今晚可有落腳之處？若不嫌棄草民家中簡陋，就在草民家中住下吧。”
唐一璇剛好想多了解點綠興村的事，應該沒誰比村長知道的還多，她點了點頭：“那就麻煩村長了。”
“大人客氣了，草民這就回去準備好屋舍。大人，草民告退。”
張友善躬身離開。
然而他剛轉身，迎面只見村里的劉婆子牽著孫女走過來，隔著數十步就開始喊：“大人，大人，不要走啊。”
張友善眼皮狠狠跳了跳，想攔下這對祖孫女。
剛走上馬車的唐一璇回頭，只見一個老人家和一個小姑娘攜手走來。
她以為有什么急事，便走下馬車：“怎么回事？”
劉婆子走到近前，就跪在地上哭道：“大人，求求您把我家孫女帶走吧，她在家實在活不下去了啊，只要您賞她一口飯吃，無論是讓她為奴為婢也好，還是做妾也好，都聽您的，求求您開恩吧。”
唐一璇：“？？？”
她看著小姑娘，雖有些瘦弱，但皮膚也算白嫩，且老婦人跪在地上，小姑娘卻是雙眼直勾勾的盯著自己。
“奴家給大人請安。”小姑娘嬌滴滴的福身說道。
唐一璇：“！！！”
頃刻，她眸光凌厲的看向跪著的老婦人道：“你可知欺騙朝廷命官，該當何罪？”
劉婆子的哭聲頓了頓，卻還是不死心的說：“大人，我沒騙你啊，我這孫女真的很聽話，嘴巴又甜會哄人，你讓她跟在你身邊做個丫鬟，肯定不虧的。”
這是虧不虧的問題嗎！
唐一璇頓時黑了臉，看向還未離去的張友善：“張村長，這是哪家的婦人？家中情況如何？”
張友善見大人動了怒，連忙回道：“回大人，這是住在村尾的劉婆子，出了名的好吃懶做，家中有三個兒子，兩個兒媳婦、一個孫子和四個孫女，三個兒子都出去找活干了，一直沒有回來。”
他看了眼劉小丫，接著道：“這是劉婆子的小孫女劉小丫，前頭三個孫女被劉婆子賣到了地主家里，劉小丫嘴巴甜，會繡花掙銀子，劉婆子這才把她留到了現在。”
劉小丫忽然跪下哭訴道：“大人，奴家不想像三個姐姐一樣嫁人，求大人救救奴家，奴家愿意做牛做馬報答大人……”
唐一璇眉頭緊緊皺起，真是在哪里都能遇見重男輕女的人。
劉婆子把三個孫女都賣了，實在是可惡！
雖然她三個兒子很可能已經沒了，但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
唐一璇沉聲開口：“劉婆子欺騙朝廷命官，按律法應打二十大板。張村長，村里有祠堂嗎？”
劉婆子雙眼瞪大如銅鈴般，大吼道：“大人！民婦說的句句都是實話啊，民婦沒有騙您啊！”
張友善就站在旁邊，耳朵嗡嗡的：“有祠堂。”
“就到村里的祠堂執行吧，陳大富，你把人帶下去。”唐一璇偏頭看向陳大富吩咐道。
陳大富抱拳領命：“是，大人。”
劉婆子一陣心驚肉跳，沒想到這個娃娃縣令真要打她板子，嚇得爬起來就跑，但卻被一只大手按住肩膀，一時間動彈不得。
霎時，劉婆子的臉色瞬間慘白，求饒道：“大人，民婦知道錯了，民婦再也不敢了，求求大人開恩啊，民婦會被打死的，民婦不想死啊……”
影六上前點了她的啞穴，瞬間世界都清凈了。
唐一璇給了影六一記‘干得漂亮’的眼神。
等陳大富和張友善帶走面如死灰的劉婆子后，唐一璇這才看著劉小丫問道：“劉小丫。”
這名字太敷衍了。
“你方才說不想嫁人，那你有想過要做什么嗎？”
劉小丫愣住，她要做什么？
“奴家想跟著大人……”
不等她說完，唐一璇便打斷道：“本官的丫鬟會識文斷字，還會寫，她們上得廳堂下得廚房，廚藝不輸酒樓里的大廚，這些你會嗎？”
劉小丫都不會，臉色一陣紅一陣白，滿面羞慚。
唐一璇見狀，嘆了口氣。
“不會不要緊，可以慢慢學，只有強大自身，才不會被人欺負，才能過想要的生活。”
她接著說：“縣城不久后會開一家新學堂，女子也可去讀書，讀書能使人明智，使人明理，使人成為最好的自己。”
唐一璇微頓，怎么還壓上韻了。
“咳咳，新學堂不收銀子，但畢業之后，要替本官做事五年。你回去好好想一想要不要抓住這次改變命運的機會吧。”
劉小丫抬起頭愣愣的看著唐一璇。
今日這番話，深深地印在了劉小丫腦海里。
每當她堅持不住的時候，就會回想唐大人說的話，一遍一遍的想，然后一步一步堅定的走下去。
唐一璇坐著馬車去看了蒼河一帶的水車，站在水車附近，眺望著滾滾河水，思緒飄向了遠方。
來綠興村的路上，她不光想了如何改變綠興村的現狀，還想了新學堂可能會受到的阻力。
大燕朝建國以來，就沒有女子上學堂的先例。
可想而知，她的新學堂成立，會被文人雅士抨擊，會被上司勒令停辦，但她最擔心的是，收不到女學生。
難道要像勸說林玉兒、劉小丫這般，一個個做思想工作嗎？
還有畢業以后，她們能做什么樣的工作？工作待遇如何？這些都需要考慮進去。
唐大人頭禿了。
蒼河邊上風有些大，影六默默地站在唐一璇的左邊，正好擋了些許吹向她的冷風。
不知過了多久，影六低聲道：“大人，天色不早了，還是早些回去吧。”
唐一璇回神，嗯了一聲。
隨即她上了馬車，一路行駛到張友善家門口時，天已經黑透了。
張友善家中點了三盞油燈，堂屋里十分亮堂。
張友善匯報道：“大人，草民回村后，就將村民們集中在祠堂開了會，說了建水庫和水田養魚的法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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