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他娘的天氣真是見了鬼……”呼嘯的寒風讓徐靜昌沒有來得及說完的后半句話又灌回了嗓子眼兒,呼嘯的寒風瘋狂席卷,就好像是翻騰的海浪一樣鋪天蓋地。
在這個漆黑的夜晚,凄厲的風聲竟然帶起了尖銳的嘯聲,攪的人惶恐不安。
變化不定的寒風把大雪卷入空中,打在人的身上臉上,一陣陣的刺痛,叫人透不過氣也說不出話。
在陳長生的感覺當中,漫天飛舞的根本就不是雪花,而是被狂風碾成碎沫的雪粉,明明是從天而降卻更像是接地而起。在這個伸手不見五指的風雪之夜,硬生生的攪動起一片“白茫茫的霧氣”,搞的天地之間一片混沌。
視野范圍之內,全都是白茫茫的顏色,不僅呼吸都有些困難了,還糊住了視線看不清方向。原本就很厚的積雪又被厚厚的蓋了一層,讓每一次邁步前行都變得異常艱難。
“咱們這是走到哪兒了?”
對于這個問題,連烏拉圖婭這個本地人都說不清楚,她只能通過身邊那幾個略微懂幾句漢話的阿巴哈爾人給陳長生傳達了一個訊息:附近應該有一座很大的桌形山,見到這座山以后就往正北方向走,再走一天就可以到達多爾哈部落。
桌形山?
在這樣的天氣當中,連眼前的路都看不清楚,哪來的什么桌形山?
而且烏拉圖婭的說法十分籠統,她說再走一天……在風雪中走一天和正常情況下走一天絕對是兩個完全不同的概念。
這是茫茫大漠呀,要是走錯了方向,后果不堪設想。
“停……停步,所有人全都停下。”
雖然陳長生已經在扯著喉嚨高聲吶喊了,但他的聲音很快就淹沒在呼嘯的寒風當中,過了好半天艱難跋涉的人們才終于停住了腳步。
“不能再這么走下了,趕緊想辦法避一避風雪,順便等候趙將軍他們趕上來。”
在這種地方搭帳篷……別開玩笑了。
好在那些阿巴哈爾人還算是有些經驗,他們并沒有急于在狂風暴雪中搭起帳篷,而是就地挖掘,在厚厚的積雪當中挖出一個個兩尺多深的雪坑,然后又用踩實的雪塊子筑起一道非常低矮的雪墻。
“工”字型的雪墻雖然不能保溫,卻擁有很不錯的避風效果。
利用雪坑和雪墻的遮蔽,慢慢的搭起一個又一個低矮的簡易帳篷……
人們忙碌著給早已經疲憊不堪的戰馬披上了厚厚的氈片,又把所有的戰馬全都聚攏在一起躲避風雪,然后才鉆進了矮小的根本就站不起身來的臨時帳篷。
帳篷里的阿巴哈爾人,正在用凍的硬邦邦的羊油坨子用力涂抹破氈片和一些皮條子,然后小心翼翼的點燃了——這是他們緊急取暖的方式。
低矮的帳篷里頓時就充滿了焚燒蛋白質的那種臭味,雖然這種味道很嗆鼻,但跳動的火焰卻帶來了光明和溫暖。
不管是阿巴哈爾人還是明人,全都擠在一個又一個狹小的帳篷里,傾聽著外面呼嘯的狂風猛烈拍打的可怕聲響。
晦明晦暗的火光照耀之下,烏拉圖婭那原本就沒有多少血色的蒼白臉龐顯得更加蒼白,她緊緊的摟著懷里的小朝魯,朝著身后的方向指了指:“趙……”
很顯然,烏拉圖婭也在擔憂趙深的安危。
斷后,從來就是最危險的。
面對堵截和追兵,為了讓眾人可以撤進大漠當中,趙深必須和敵人浴血奮戰,至于他還能不能回來……誰也說不準。
大家已經在積雪覆蓋的戈壁灘上走了整整一天,卻遲遲不見斷后的趙深等人趕上來,每一個人都在為他揪心。
陳長生讓隊伍停止了前進的腳步,一來是為了躲避風雪,更主要還是為了等待趙深,希望他能擺脫敵人的糾纏盡快趕上來和大家匯合。
但已經過了整整一天,卻依舊沒有見到趙深他們那些人的影子。
等的越久,趙深等人趕上來的希望就越渺茫……
“趙將軍他們該不會是已經……”
“趙將軍能征善戰智勇過人,肯定沒事兒的。”
“對,對……肯定沒事兒。”雖然連徐靜昌自己都覺得這種話很不靠譜,但卻好像是在給自己打氣一樣,用一種很夸張的語氣說道:“趙將軍那么能打,什么樣的大場面沒有見過?肯定沒事兒的,肯定沒事兒。只要咱們這里等他一等,他就一定會趕上來,一定會的……”
“先不要燒這么多火,慢慢的點燃,讓火光亮著就可以了。”
雖然陳長生沒有明說,但他的意思大家全都心中雪亮:故意讓火燒的時間更長一點,就想希望趙深他們可以看到火光趕過來和大家匯合。
外面的大雪已經徹底發了瘋,猛烈的拍打著薄薄的簡易帳篷,那種地動山搖的氣勢中帶著一聲聲古怪的悶響,就好像是惡魔的狂笑讓人忍不住的心驚膽寒。
也不知過了多久,徐靜昌用胳膊肘輕輕的碰陳長生一下:“外面是不是有什么動靜啊?”
有動靜?
這樣的風雪之夜,在這種兔子都不拉屎的莽莽雪原之上,除了風雪之外還有什么動靜?
徐靜昌側著耳朵聽了聽,用不是很確定的語氣小聲說道:“好像真的有動靜……”
確實有動靜,連陳長生都聽到了:呼嘯的寒風當中,似乎夾雜著一些別的什么聲響,隱隱約約的馬上就被狂風暴雪的聲音掩蓋住了。
“我出去看看。”
陳長生哈著腰,從低矮的帳篷里頭鉆了出來,鋪面而來的風雪席卷著寒氣立刻就順著領口、袖口鉆了進來,讓他下意識的打了個寒顫。
漫天席卷的風雪當中,視野范圍當中的一切都模模糊糊影影綽綽,隱隱的看到幾個小黑點正在朝著這邊移動……
“是趙將軍么?”
“陳指揮——”
果然是趙深。
趙深他們終于趕上來了。
心頭狂喜之下,陳長生趕緊踩著厚厚的積雪,深一腳淺一腳的迎了上去……
和趙深一起趕上來的只剩下二十來個人,其中的絕大多數都是兀爾良托付給趙深的那些阿巴哈爾人,至于趙深手下的那些精銳士卒……就算是不用問也可以知道,肯定是已經戰死沙場了。
跟在趙深身邊的這些人,幾乎個個帶傷,尤其是趙深本人,幾乎是遍體鱗傷,渾身上下都是大片大片的血跡,既有敵人的血也有他自己的血。
最讓人感到心悸的是趙深的那張臉。
趙深的面孔雖然多了幾分冷峻,但即便是用最苛刻的標準來看也可以算是樣貌堂堂,甚至可以用英俊來形容。但是現在,一道從耳根一直延伸到了嘴角的刀疤,徹底破壞了他那英俊的面容。
這道刀疤差不多有三寸長短,皮肉外翻著,流淌出來的鮮血已經凍結,愈發顯得猙獰可怖。
當陳長生從藥箱里取出一些紅傷藥粉的時候,趙深卻毫不在意的笑了笑:“我知道陳指揮醫術精湛,但我已經涂過金瘡藥了,而且都是些皮外傷,算不了什么,就不麻煩陳指揮了。”
趙深這個人身經百戰,只要不是傷筋動骨的重傷,他自己就可以處理。
“后面的追兵已經甩開了?”
“嗯。”趙深雖然非常的疲憊,但精神卻很不錯,他微微的點了點頭:“已經把追兵甩開了,其實他們也沒有追出來多遠,大家都不用擔心。”
看到趙深這幅輕描淡寫的神態,眾人頓時就放下心來。
只有和他一起回來的那些阿巴哈爾人,還想不停的訴說著什么……
因為言語不通,陳長生和趙深全都聽不懂。
過了好半天,一直縮在母親懷里的小朝魯忽然朝著趙深伸出了大拇指。
這是一個通用的手勢,表示贊賞和肯定。
聽過那些阿巴哈爾人的表示,小朝魯和烏拉圖婭已經知道斷后的經過:為了給眾人斷后,趙深渾然不顧敵眾無寡的形勢,在前后堵截后有追兵的情況下,毅然決然的連續發起了四次沖鋒。
按說騎射就是阿巴哈爾人看家的本領了,尤其是兀爾良的這些手下,絕對是勇士當中的勇士精銳當中的精銳,幾乎就是整個阿巴哈爾最精銳的戰士了。
但趙深所表現出來的勇武和智慧,以及一往無前的勇氣,讓這些人心服口服。尤其是趙深在臨敵之際的機變和指揮,已經達到了理論上所能夠達到的巔峰。
若不是趙深靈活多變的指揮和身先士卒的氣概,這些人連一個都回不來,肯定會全部戰死沙場。
對于英雄的敬重,是共同的,趙深用自己的勇氣和智慧,還有讓人竟然的戰斗技巧,徹底征服了這些阿巴哈爾的戰士!
雖然他對于曾經經歷過的浴血拼殺只字未提,但通過阿巴哈爾那崇敬的目光,就可以想象出那場戰斗到底有多么慘烈……
幾度絕死拼殺,再加上一路風雪,趙深早已經疲憊不堪,略略的說了幾句之后實在支撐不住,竟然靠著陳長生睡了過去。
小朝魯用怯怯的目光看了看眾人,似乎想要說點什么但最終卻沒有開口,只是拎起裹在自己身上的氈毯,輕輕的裹在趙深的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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