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了子夜的青蓮山和白晝截然不同。
陡峭、崎嶇,且泛著肅殺之意。
圓月下的懸崖上,有人在磨劍,發出“沙沙”之聲。
陸無生提著酒,腰間佩刀,沿著月色而來。
由于真元被凝固,所以他走的很慢。
每走一步靠近,那眉心的刺痛感,便越是強烈。
可怖的劍意,哪怕在幽冥都令人駭然。
一尊在死后磨劍七百年的劍修,誰也不知其實力的深淺。
劍意錚鳴,讓山崖上的那一片竹林都輕微搖曳。
竹葉似刀,紛紛落下,好似一方劍陣。
陸無生面色淡然,只是提刀越過竹林。
葉片鋒利,在他身上留下一道道可見白骨的傷口,一聲不吭。
終于,月明星疏,陸無生來到了山崖。
圓月白如玉盤,一磨劍的老者,背對著自己。
風很大,令劍客兩鬢的垂落的灰白發絲,都向后飛舞著。
“能越過竹劍林,來到這山崖上,說明你有劍心。”
“說吧,找老夫何事?”
老劍客頭也不回,只是磨劍。
聲音渾厚,氣勢如虹。
陸無生拍開了酒壇,推到了老劍客的身旁。
酒香彌漫,對方磨劍的動作微微停頓。
抽動了一下鼻子。
“好香醇的酒,小子事兒不小啊!”
老劍客朗聲一笑,將那柄劍插在一旁的泥土中,提著酒壇灌了兩口。
酒水入喉,便連一側的長劍也震顫起來了。
老劍客狂飲一通,暢爽地呼出一口氣,連說了三個“好”字。
這才終于轉身,看向陸無生。
那是一個面容冷峻的老者,輪廓硬朗。
深邃的雙眸隱隱有睥睨驕縱之意。
陸無生知道,這等存在,若是說能摘天上星辰,那便不是玩笑。
大周七百年前,怎會有一尊如此可怖的劍修?
他不明白,甚至在諸多人的記憶中,也找尋不見。
直到對方打量了陸無生許久,才笑著道。
“我知道你。”
“那日青蓮山的一戰,我都見到了。”
“你以真身四轉,斬出了第一刀,打碎了桎梏,凝聚了自己的法相。”
“而后圣人問天重生,儒、武、仙、佛諸多勢力入局,倒是好一場氣運之爭!”
“可就要憑你們二人,要想掀翻這大周,也太過于癡人說夢了。”
“小子,難喲!”
老劍客灌了一口酒,似笑非笑。
陸無生不言,老院長留下的戒尺中說,幽冥之人,無處不在。
只是冥氣不生,鬼魂不顯,如今這王屋山崩塌,冥河之水泛濫。
這才讓入夜后的人間,變回了它本該有的樣子。
若是這老劍客的墓就在青蓮山中,那一日所發生的一切,自然也在他的眼中。
陸無生低眉,輕聲一嘆。
“我來找老前輩,不是來請老前輩出手的。”
“只是最近幽冥之水泛濫,我走丟了一條老狗和一位朋友。”
“前輩在南州磨劍,劍意籠罩整個南州城,不知可曾見過。”
老劍客灰白的眉毛一挑。
“你說那條天狗?”
“天狗?”
“不錯,上古有犬,可吞日月,便為天狗,以冥氣為食,無物不吞,可逆轉陰陽,穿梭于人間幽冥。”
“這般厲害?”
“上古僅此一條,能活到現在不知活了多少世了,怕是連自己究竟是誰都忘了。”
“那前輩可知曉蹤跡?”
“昨夜在南州城大鬧了一場,吞了不少鬼聻妖邪,還惦記上了我這劍氣,被我一劍拍下山去了。”
陸無生有些無言,這的確是老狗做得出來的事。
無奈一嘆道。
“抱歉前輩,等我找回了狗,切它一條狗腿,給您下酒。”
老劍客笑道。
“那倒不必,喝你一口酒,為你解惑,你我兩清。”
“它吃了城西那頭烏鴉的半窩崽子,又去鬧了鬼將軍營喝了好幾缸幽冥酒。”
“順道還挖了幾座墳,被一群妖鬼追殺著,逃出城去了。”
“不過你別擔心,天狗皮糙肉厚,又是上古異種,吞吃了那么多幽冥之氣,實力大漲,除非遇上城外的那幾個狠茬子。”
“否則,死不了。”
陸無生頭皮發麻,他知道老狗可能會壞事。
可沒想到,老狗竟然差點把整個南州城差點都給翻過來了。
在烏衣巷中,他已經知道城外的夜晚有多么兇險。
那都是不求往生,奔著吃人殺生去的惡鬼大妖。
這方世界,甚至有幽冥崩塌,一尊鬼帝出世,吞吃一國生靈的記載!
實力之強,無法估量。
陸無生沉默了許久,無奈一嘆,朝著老劍客拱手告辭,轉身就要下山。
卻被對方開口,叫住了腳步。
“何處去?”
“出城,這條老狗跟了我多年,總能看它死,更何況還有摯友,生死未卜。”
“城外妖鬼可不比這城內,若是按照人間境界算,幾乎都是三境巔峰,此去你可能會死,被妖鬼奴役,永無轉世之日。”
“你可知道?”
陸無生挎著刀,點了點頭了,幽冷的聲音傳來。
“知道。”
老劍客望著他的背影看了許久。
忽而開口。
“去我那竹林中,摘一片竹葉,關鍵時候用得著。”
“也算是抵你這一頓酒。”
說罷,再不言語,轉過身去,又在山崖上磨起劍來。
陸無生望著前方月影斑駁的竹林,緩緩走近。
一片鋒利的竹葉,飄零而下,落在了他的掌心。
他道了聲“多謝”,便將那一枚葉片,小心的藏在袖中。
大步朝著山下走去。
入了烏衣巷,王屠夫的先祖便先迎了上來。
“恩公,問得如何?”
陸無生望了一眼遠處,那頭如山岳般的馬面虛影道。
“在城外,不知去向。”
話落,諸鬼便都沉默。
城外兇險,哪怕是他們這種生前實力在第三境的鬼,去了城外都有可能隕落。
有人修了數百年氣運,好不容易才得到一次轉生的機會。
屆時,畢生所修,都會化作天份根骨,來世便有大造化。
不少人有心想隨陸無生出城,卻怎么也張不開口。
陸無生不知眾人所想,他只明白,自己的狗丟了,他得去找。
養了這么多年,總不能被別人吃了肉。
他攏了攏衣服,回到自己的院子里。
提上白燈籠,腰間別著嗩吶和刀,背后插著一柄戒尺,直奔著城外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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