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道光芒閃爍，天空湛藍如洗，入目的是漫天翠綠。
炙熱的眼光透過而下，星星點點落臉上，手上。
重落在地的蘇夜，深吸好幾口氣，這才適應如今的環境，艱難取出壓在腰間的碎石，舒緩身形。
良久之后，這才緩緩吐出一口濁氣。
太上造化中，已經沒有柳樹的影子，便是連一根枝丫都沒留下。
但連片的煉丹痕跡，還依稀可見。
看著那片空白之地，蘇夜神色都有些恍惚。
重生以來，自得知自己秉承神界大能傳承，身處危機，同時又不想跟隨自己的人，被自己約束，減少可能性，身邊很少帶人跟隨。
這些年來，就屬柳木陪伴最多，他們共同探討修行，推演局勢。
沒想到，如今又成了自己一個人。
“我滄瀾，什么時候在意孤寂了，看來，重生一世，我越活越回去了。”蘇夜呢喃，聲音嘶啞，不如往日那般跳脫。
維持精神世界八萬年，讓自己體悟各色天才，各種情感，身臨其境的磨念武道，對不同力量的掌握。
付出的代價肯定很大。
大到柳木都不愿留下一根分叉，扎根在太上造化中。
咻。
有斑斕妖獸破空而出，帶起一片漣漪，樹葉嘩嘩作響，但很快就歸于平靜。
蛇蟲鼠蟻偶爾發出的嘶嘶聲，為這方天地添加一絲色彩。
“我恐怕是瘋了。”蘇夜忍不住呢喃，他手指都不想動，反而希望有妖獸發現他，將他分食，徹底消散在天地間。
覺得自己不倫不類。
背著大因果，還有去成神路救人的許諾，柳木究竟變成什么樣，自己該出手。
還有道侶，妹妹，蘇松蘇芳，三爺爺等等很多人牽掛。
怎么就想一了百了了。
仿若一了百了，才能讓他輕松下去。
不知道躺了多久，反正日月更替很多次，有飛禽駐足，有走獸穿梭，有妖植興風作浪，有雨露沐浴森林。
蘇夜昏昏沉沉的睡著，難得的醒來，心中卻忍受不住牽掛，沉浸在回憶中。
他的身軀逐漸沉入泥土中，臉上有落葉，泥土，雨露輕灑下，已經有一層薄薄的泥垢。
他身體四周，散發奇異的氣息，一棵棵柳樹在大樹下成長，只有巴掌大，卻蔓延幾十米。
每棵柳樹都在搖動，周身有氣息旋轉，凝聚出一股股特殊的力量。
他們動作緩慢，卻孜孜不倦。
蘇夜沉迷其中，情感可以消失，唯獨對力量的感悟，研究會徹底掌控。
唯有如此，才能沖淡分別的傷感。
不知過了多久，四季更替都進行了一小半，樹葉逐漸枯黃，有小獸開始儲備食物，為冬眠做準備。
唯有柳樹翠綠，地盤越來越大，巴掌大柳樹不僅占領地盤，還長在其他草木上，密密麻麻。
這一片天地，尤為的靜謐，便是飛禽走獸都很少進入此地。
崇山峻嶺，越美麗的地方越危險，越安靜的地方，越恐怖。
“你，在干什么？”
某一天，某一刻，就在蘇夜心神沉入每棵柳樹中，細心打磨感悟力量時，一個平靜如萬年深潭的聲音，響徹太上造化。
響徹蘇夜腦海。
那融入體內四肢百骸的劍道本源發出嗡鳴聲，一具埋藏在地下，身上長滿柳樹的身軀，綻放耀眼光芒，緩緩漂浮出土壤。
光潔的月光，落在身上，一股奇異光芒爆發。
布滿皺紋的身軀，宛若樹皮的臉龐，在這一刻重新煥發生機。
栩栩如生。
“你，知道自己是誰嗎？”那個平淡的聲音，再度響徹在耳畔。
如雷貫耳，又如在耳畔輕聲呢喃。
軀體緩緩叩開眼睛，雙眸透徹，沒有半點感情，如同一個反應極慢的行尸走肉。
一道道屬于蘇夜的意識被喚醒，那具腐朽的身軀，綻放萬靈體的特殊威能，吸納天地間的能量。
無數柳樹化作精純能量，進入體內。
身軀生機逐漸盎然。
不知道過了多久，平淡的雙眸才產生神采，蘇夜撓了撓頭道：“我差點不知道自己是誰了。”
他體驗了柳樹八萬年，身臨其境。
悲傷時，落寞時，習慣的用柳樹的方式去解決。
用時間去淡化一切。
“前輩，你醒了。”蘇夜呢喃，胸中有憋悶，八萬年的記憶太恐怖，影響太大。
很多時候都分不清自己是誰。
哪怕白衣女子提醒，以意志強行喚醒，也沒有立竿見影的效果。
“我一直都在醒著，你們經歷的一切，我都在。”白衣女子呢喃，一股意志爆發。
蘇夜意志被牽引進入太上造化，就見偌大太上造化，全部都是枯萎的柳樹。
生機勃勃的地方，充斥著荒涼和孤寂。
神秘莫測的太上石碑，黯淡無光，似已經不屬于這方世界，將脫離離開。
而秉承九位亙古強者意志的九層樓，如今也殘破，到處都是腐朽氣息。
鎮壓的神界大能傳承，反而閃爍熠熠生輝的光芒，仿若下一刻，就將占領這里，吞噬一切。
“這里怎么了？”進入太上造化，蘇夜驚訝出聲。
“你就是丹，丹就是你，你死則丹毀，你孤寂則丹沉寂。”白衣女子緩緩開口：“那柳木，為了幫你博得窺探成神的天機，付出巨大代價不讓你沉淪在他的記憶中，你居然，差點變成了他。”
一股股先天靈氣進入體內。
先天靈氣，不是靈氣，也不是仙氣，而是完整天道下，才能孕育的靈氣。
隨著先天靈氣不斷涌入體內，蘇夜意識逐漸清明，他記起來自己是誰。
“同化嗎？”蘇夜呢喃。
他差點被柳木同化。
他本應該被同化。
那份記憶是揮之不去的。
想到這，蘇夜看向一個方向，雖然他不知道自己身處何方，但那個位置，就是道緣盛會的位置。
“前輩，你說他付出那么大代價，讓我體驗他的一生，是不是已經想到最壞結果。”蘇夜呢喃。
眼神雖然有落寞，卻也有特有的神采。
“你躺在這里三個月了，而九重天又一個頂尖勢力滅魂宗，已經人盡皆知。”白衣女子淡淡開口：“你和他一樣，做任何事都會全力以赴，但天道，不會虧待任何一個有利于這方天地的人。”
三個月？
他看了眼四周，這處秘林可不簡單，如天仙級別的妖獸，遍地都是。
就在他不遠處，有好幾種特殊的食人樹，張牙舞爪。
居然沒被啃噬而死。
太讓蘇夜意外了。
“柳木，用他特有的方式，吸納魂族本源，再利用你的氣息不斷擊殺，以此來獲得天眷。”白衣女子道：“現如今，仙凡兩界，沒人的天眷超過你，哪怕如今天道絮亂，只要你不展露惡意，這些生靈都不會主動攻擊你。
況且你體內有子母錢幣，極其特殊。”
有了白衣女子的解釋，對這三個月發生的事，蘇夜已經了解了大概。
得知滅魂宗宗主，是一個似魔非魔，似魂非魂的瘋柳帝，不免放下心來。
最起碼，柳樹沒事。
只是讓蘇夜沒想到的是，他將自己同化成柳木，僅僅經歷一瞬而已。
不曾想，竟然是三個月。
若非白衣女子喚醒，這一睡，不知道多久，十年，百年，亦或是千年？
妖植的成長，太漫長了。
沉默了好一會，白衣女子也知道蘇夜要消化很多，一直在一旁等候。
蘇夜冷不丁的道：“前輩一直都在？”
不然，就算得知自己的情況蘇醒，也不該知道道緣盛會的事。
白衣女子盤旋虛空，并未多加解釋。
但蘇夜，思緒卻在亂飛。
九層樓中，走了二樓，四樓，八樓，還有六位存在。
他們應該沉迷在神界大能的傳承中。
白衣女子居然一直觀察自己，卻一直沒露面，有沒有一種可能，其他大佬也在觀察自己。
此刻是不得不出面的。
想到這，蘇夜突然道：“猶記得當初開啟太上造化時，前輩和我說過，幫助掌控太上造化，是因為同為人族，最終前輩會與我搶奪太上造化。
現如今，我成長不凡，前輩是不是一直在想如何對我動手。
直到此刻，發現我就是太上造化丹，造化丹就是我，這才歇了奪取太上造化丹的心思？”
他將自己同化成柳樹，意識飄忽。
這其實是抹掉肉身意識，強行占據他肉身最好機會。
奪取了肉身，搶奪太上造化，然后在舍棄肉身，獨得太上造化。
白衣女子想做，絕對是能做到的。
那種狀態下，他不會反抗。
“你說的對也不對。”白衣女子這才有了說話的心思：“我們確實有取代你的想法，遲遲沒動手，是因為我們覺得，你比我們任何人都適合。
至于現在才出現，就是想驗證一下，這方天地，是不是和你一榮俱榮，一損俱損。”
“放棄對太上造化的覬覦？”蘇夜訝異，他自然是相信白衣女子的話。
哪怕他成長到今天這一步，在對方面前，依舊是螻蟻。
對方沒必要騙他。
也從未騙過他。
白衣女子道：“我們是仙界亙古武帝，為了尋求成神路，學習了很多能力，可我們進入仙界以來，居然無法和本體聯系上。
意味著，不是我們被本體拋棄，就是我們的本體出事了。”
蘇夜好奇，他太想知道本體的情況。
白衣男子道：“后來我們推測，本體并未出事，我們也并未被拋棄，只不過，我們走上了不同的路。”
道不同。
哪怕他們是本體的分魂，同出一源，都感應不到對方。
造成這一切的原因，神界大能的傳承。
“如果不是你的造化丹經，時常修煉逸散的造化這里進入九層樓，哪怕我劍心澄澈，也將被控制。”
白衣女子呢喃道：“倘若不是我分享造化之力，便是連他們，也都沉淪。”
如今的九層樓，還有一樓白衣女子，三樓符道，五樓五爪金龍，六樓陣帝，七樓魔帝，九樓百戰。
空出來的二樓，四樓，八樓都是蘇夜自己頂上去，他必須定期學習神界大能的傳承。
才不會導致傳承震蕩。
而不管他學習多少傳承，都會用自己的方式，將其轉化成自己的。
不至于被無形中控制。
“偏偏你承受傳承最多，卻是最清醒的。”白衣女子道：“他們都不愿意被你比下去，這才逐漸保持清醒。”
蘇夜有些吃驚，卻又釋然。
他保持清醒是很辛苦的，很多時候看著他躺在那里無所事事，其實都是和神界傳承作斗爭。
本以為其他大佬會沉淪，被傳承控制，沒想到，他們輕易就蘇醒過來。
其實蘇夜哪里知道，這些強者本體，曾呼喚過他們。
秉承可怕意志，才將這些沉淪分魂徹底喚醒過來。
當然，六位強者中，也就白衣女子一直清醒，若非她，其他人早就沉淪，本體都將無法喚醒。
嗡。
九層樓中，其他五位大佬的雕像，都表達出善意。
等同于告訴蘇夜，他們放棄太上造化，不會搶奪。
“這么說來，你們不僅不是我的掣肘，將成為我的助力，未來我在仙界，是不是橫著走？”蘇夜有些興奮。
有了這些強者支持，自己不會缺材料，肯定會想辦法拯救出柳木的。
“你想多了。”白衣女子道：“我們本體在開辟成神之路，這條路如何，誰也不清楚。
以防身死魂滅，我們和本體已經切斷了關系。”
也就是說，他們會以另一重身份活著，不再和本體有牽扯。
最起碼在本體成神前。
蘇夜有些失望，他如今不過大羅金仙，想在仙界叱咤，還需要隱藏一段時間的。
道阻且長。
白衣女子道：“你如今，滿級天眷，福運加深，只要你不作死，還怕成長不起來？”
莫大福運，就會被仙宗看重。
對于自己運道，蘇夜還是驚訝的。
難道是因為他福運太大，這幾位才展露善意的、
倘若福運能讓這些存在表達善意，那福運未免太恐怖了些。
突然，蘇夜又想到另一個問題，是不是因為自己滿級天眷，天道契合太深厚。
以至于誰也不敢殺自己，這才不得不和自己講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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