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讀小說網 > 武夫 > 第九百三十四章 登山不易
  下山之前,陳朝見到了那位閉關的洞天真人。

  洞天真人本來正在閉關,也是機緣巧合之間破關而出,雖說并未因此破境,但還是往前走了幾步,得知陳朝這位鎮守使在山上之后,立馬便趕來此處,而后又聽說了贊元真人的所作所為,當即便一拂塵將贊元真人打飛了出去。

  贊元真人堂堂一位山主,在被洞天真人打飛出去之后,一時間竟然沒有立即爬起來,而是躺在遠處,小聲呻吟。

  “贊元,老子真是想把你的腦袋切開看看里面到底有多少水!”

  洞天真人身材高大,赤腳而行,看著火氣很旺。

  教訓了贊元真人之后,洞天真人這才向陳朝打了個稽首,有些無奈道:“贊元這家伙,向來精于算計,可算計旁人也就算了,想將貧道的寶貝徒弟當成貨物,這可不行!”

  “鎮守使大人,你和贊元之間的約定,可否作罷?山水宗不須大梁付出什么,心月既然喜歡太子殿下,那兩人在一起便是,哪里需要什么聘禮的?”

  陳朝啞然失笑,但還是很快回禮,笑道:“老真人,事情已經談妥,只怕是難以更改了,不過老真人請知曉,大梁愿意做這些事情,不是因為贊元真人想要這么多,而是大梁真心實意想給這些,畢竟吳道友之后是要做國母的,應有此禮。”

  洞天真人喟然一嘆,平復心情后,湊到陳朝身側,低聲問道:“鎮守使大人可否保證貧道那徒弟,能在大梁不受委屈?”

  陳朝看向這位舔犢情深的老真人,點頭笑道:“既然是大梁下聘禮娶回來的國母,自然沒有讓他受委屈的道理。”

  老真人想了想,又說道:“倘若某天,大梁不需要心月了,能否將心月送回山水宗,到時候付出什么代價,貧道都可以接受。”

  陳朝一怔,實在是沒想到這位老真人會這么開口,這也意味著,是這位老真人真的將吳心月當成自己的閨女對待了。

  也就只有老父親,才會擔心自己的閨女出嫁之后,在夫家會不會受委屈,會不會不開心。

  陳朝一時間不知道如何答復。

  老真人眼神落寞。

  陳朝才說道:“若是以后帝后不和,本官會勸殿下放吳道友離開的。”

  洞天真人點點頭,感激道:“如此算是貧道欠鎮守使大人一次,大人但有驅使,貧道莫敢不從。”

  “不必如此的。”

  陳朝鄭重行禮,而后領著自己徒弟賀良下山。

  在山道上,遇見了要同去太玄山的兩人。

  一男一女,都是熟人。

  男子是那年輕道士陳意,女子則是吳心月的閨中密友,許秋。

  陳朝站在山道上,兩人已經朝著陳朝行禮,“鎮守使大人,我們受山主之命,陪鎮守使大人前往太玄山。”

  陳朝嗯了一聲,好奇問道:“你們是主動請纓?”

  許秋微笑道:“奴家是被點的將呢。”

  而陳意則是有些不好意思,撓了撓腦袋,才說道:“小道一向敬佩鎮守使大人,所以才向山主討來的這個差事,想要多多瞻仰鎮守使大人的風采。”

  這樣說起來,陳朝倒是有些好奇了,他看著眼前的年輕道士問道:“為何這般敬重本官?”

  如今世上有不少武夫把陳朝視作偶像,這陳朝不意外,但這么一個年輕道士,要說敬佩誰,大概還是應該敬佩那位癡心觀的年輕觀主才是。

  陳意想了想,說了一大堆贊美之詞,但最終陳朝還是從這家伙的那些話里提取出來幾個關鍵詞匯。

  快意恩仇。

  陳朝打趣道:“依著你這個性子,其實更該做個武夫,而非修道問長生。”

  陳意不好意思提醒道:“山水宗是太平道一脈咧。”

  陳朝哦了一聲,倒也不以為意,只是隨口問道:“許道友,陳道友,對于太玄山,可有了解?這一路上,能否說一說?”

  本來若是不帶著這兩個年輕修士,陳朝提著賀良就能以極快的速度到達那座太玄山,辦正事了。

  只是本來這種討債的事情,肯定是要把債主帶著才合理的。

  許秋想了想,問道:“鎮守使大人可否知曉陸初?”

  “很有名氣?”

  許秋輕笑道:“早些年是上過潛龍榜的,是個貨真價實的年輕天才,如今已經是一位劍仙了,在新柳州十人之列,不過肯定是比不上鎮守使大人的。新柳州許多女修,對這位陸劍仙,都是芳心暗許,巴不得成為這位陸劍仙的道侶。”

  “那許道友呢?”

  陳朝看了一眼許秋。

  許秋還沒說話,陳意就插話道:“許師姐是喜歡他的,早些年還斥巨資買過一幅那位陸劍仙的畫像。”

  陳朝隨口打趣道:“為何不是本官的?”

  要知道,神都那邊,十戶人家,只怕就有五六戶人家家中的閨女對陳朝這位鎮守使大人有意。

  “鎮守使大人,小道是在屋里掛著鎮守使大人畫像的。”

  陳意一臉真摯,他不僅在屋子里掛著陳朝的畫像,還真是日夜瞻仰。

  陳朝繃著臉,“陳道友最好回去燒掉。”

  “啊?”

  陳意很是不解。

  陳朝懶得理會他,一個男人掛著自己的畫像,還他娘的日夜瞻仰,陳朝總覺得身后有些涼意。

  許秋忍住笑意,開口說道:“少女情思罷了,這些年早就想開了,不過鎮守使大人曾和這位陸劍仙相識?”

  陳朝笑瞇瞇道:“算不上什么相識,只是早年間,曾和這位陸劍仙交過手,打碎了他眉心的一座劍藏,當時還覺得這位陸劍仙,這輩子都成不了劍仙了呢。”

  當年那次朝會,陳朝當著新舊兩位大將軍和皇帝陛下的面,沒有留手,將陸初的劍藏打碎,是真的覺得他這輩子沒什么可能成為劍仙了,卻沒有想到過了這么些年,陸初還真是堅韌,硬生生踏進了忘憂境里。

  也是因為當初那場在皇城里的大戰,讓沒刀的陳朝有些吃虧,所以大梁皇帝打手一招,賜下陳朝帶刀之權,從此陳朝行走世間,不管到何處,都不用再卸刀。

  許秋說道:“那看起來鎮守使大人和那陸初是生死仇敵了啊。”

  她極會察言觀色,悄然便換了稱呼。

  陳朝無所謂道:“算不上,本官從未將他放在眼里,即便他如今是一位大劍仙,也不值得本官多看一眼。”

  陳意連連點頭,“鎮守使大人神威蓋世,這一個小小陸初,注定不是敵手,小道看來,也就是一拳的事情。”

  陳朝極為受用,點頭道:“正是此理。”

  說話的時候,陳朝看了一眼一聲不發的賀良,暗暗搖頭,這也就是帶著這傻小子出門,要是換了于清風,這會兒肯定會說出許多妙語。

  不過其實帶著于清風也就一般,真合適的,大概還得是翁泉那小子。

  許秋也不愿意去聽陳意在這里說這些屁話,于是便問道:“鎮守使大人,這次是想覆滅紫葉洞嗎?”

  陳朝皺眉道:“不是,許道友,外面的風言風語聽不得啊,本官哪里是那種動不動就要把旁人道統覆滅的性子?小賀,你是為師的好弟子,此刻還不為為師洗刷冤屈嗎?”

  賀良一怔,隨即仰起頭,張了張口,最后才憋出一句,“我師父不是這樣的人……吧?”

  陳朝無語,這什么傻小子。

  ……

  ……

  太玄山紫葉洞,最高處的那座紫葉峰,因為一座山峰都是紫葉樹,故此得名。

  這一向是洞主的閉關之所,外人不稟報,很難踏入其中,但這些年有了例外。

  那位年輕劍仙陸初,被允許在紫葉峰修行。

  陸初很早就是紫葉洞里這一代中的第一人了,他是劍修,天賦更是不差,早些年便被寄予厚望,甚至被洞主紅霄真人賜下了一座罕見劍藏,但之后因為一樁變故,陸初劍藏被毀,原本的修行前路斷絕,很快便成為棄子。

  按著常理來說,陸初后來在紫葉洞的日子會很難過,事實也是如此,這樣一位注定無法成為劍仙的修士,之后的日子的確很難熬,但在那段難熬的日子里,陸初卻沒有放棄,數年之后,更是在被所有人認為再不可能踏足忘憂境的時候,踏入了忘憂境,成為了新柳州的十人之一。

  如今出的那份劍修十人榜單,陸初雖沒有在其中,但在十人之外,他和另外兩人被譽為最有可能在下一次排名的時候入選的劍修之一。

  而在這位破而后立的陸劍仙成為劍仙后,紫葉洞對他的態度也自然扭轉,不僅允許他在紫葉峰修行,還將數之不盡的天材地寶砸在他身上。

  他也沒有辜負紫葉洞,這些年的境界進展依舊神速,這讓紫葉洞上下都認為,紫葉洞想要出一位大劍仙,只是時間而已。

  此刻的紫葉峰的一座寒潭前,陸初盤腿而坐,渾身劍氣緩緩流動,將他籠罩在其中,看著很是玄妙。

  不遠處忽然響起腳步聲。

  陸初耳朵動了動,便睜開了眼睛。

  “洞主。”

  來人自然是那位已經踏足忘憂盡頭,道門大真人,紫葉洞洞主紅霄真人。

  紅霄真人看了一眼陸初,微笑道:“進展不錯,看起來你踏入大劍仙之境,也不久了。”

  陸初點點頭,“弟子正打算在踏足大劍仙境界之后,便問劍郁希夷,好讓世人知曉如今這世間年輕一代的劍修里,誰才是第一人。”

  紅霄真人笑問道:“不是找那個武夫?”

  陸初坦誠道:“依著弟子來看,那陳朝要在郁希夷之上,弟子要先勝過郁希夷,乘勢問劍陳朝,才有勝算。”

  紅霄真人點頭道:“的確,那年輕武夫太過罕見,如今說是天下武夫第一人也不為過,你再次和他一戰,勝算不多。”

  陸初淡然道:“當初在神都,弟子便說過,大道漫長,誰也不知道到底是誰笑到最后。”

  “其實我是真有些意外,沒想過你居然在那座劍藏破碎之后還能走到如今這地步,若是那座劍藏還在,只怕你如今也已經可以躋身大劍仙之境了。”

  紅霄真人嘆了口氣,似乎是有些惋惜。

  陸初搖頭道:“那座劍藏或許對弟子來說是極大的裨益,但沒了便沒了,弟子依舊可以踏足那個境界。”

  紅霄真人微笑道:“有此心,天下何人還可敵?”

  “好了,我也不兜圈子了,有件事可以告訴你了,其實在那座劍藏之外,當時還有一本劍經,本不欲給你的,因為其中功法實在霸道,擔心你無法控制本心,貪圖一時之高,壞了大道本心,不過如此倒也無妨了。知你劍心堅定,即便修行,也不會隨意用出的,姑且可算你保命手段。”

  紅霄真人拿出一枚玉簡,飄到陸初身前。

  紅霄真人平靜道:“此劍經修行可以,勿要隨意使用。”

  說完這句話,紅霄真人轉身離開,并不多言。

  陸初拿起那枚玉簡,用神識看了一眼,便皺起眉頭,原來是一門以心血催動,可以在極短時間里提升自身修為的法門。

  陸初搖搖頭,淡然道:“如此大道便斷,如何可用?”

  ……

  ……

  紅霄真人離開那處寒潭,獨自負手來到紫葉峰頂,在一棵古松下盤坐。

  身前是一座斷崖,崖前白云繚繞,好似讓紅霄真人身處云海。

  一枚玉簡從天上掠過,最后落到這位紫葉洞主的手上。

  紅霄真人伸手接過,看了一眼,只是冷笑,“只要你敢孤身而來,那便是你的死期。”

  自從山水宗和大梁聯姻之后,紅霄真人便一直在關注山水宗的動態,畢竟兩座宗門之間,的確是有那抹不去的過節的。

  既然山水宗傍上了大梁的大腿,此事肯定就會被山水宗提起。

  至于之后是陳朝來到太玄山,還是山水宗派人討要更漏山,紅霄真人其實更傾向于后者。

  不過對方討要,就想要他還?

  那是不可能的。

  山是我搶來的,你有本事,就搶回去。

  即便你傍上了大梁。

  難道那個年輕武夫,還能將我紫葉洞也覆滅了不成?

  “不知天高地厚的年輕人,也該付出代價了。”

  紅霄真人的聲音在云海里飄蕩,久久不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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