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雨。
雨生百谷,入蠶月。
一匹紅馬排著隊,慢慢行在官道中,等待著前方城門處的入城百姓進入城池。
許游牽著韁繩站在紅馬旁,桃夭眨著大眼睛,好奇的四處看著。
這一路走了幾個月時間,芒軒城近在眼前,終于是到了目的地。
兩人的心情都很不錯,一想到入城當了官之后,便能有俸祿可領,兩人的心情就更不錯了。
紅馬此時拉著的車板已經消失,被許游之前路過一個村莊時,以三十文銅錢賣給了當地百姓。
今日一早許游便來到芒軒城外,此刻已經日上三竿,卻只是剛走過了護城河。
沒法子,入城的人太多了,排成了一條長龍,堵的厲害。
不過雖然等待的頗為漫長,許游倒也不覺得無聊,因他前后百姓們總時不時聊著天,講了許多關于芒軒城的事跡,讓他聽的津津有味。
比如這城內是如何繁華,比如達官貴人們是如何雍容。
百姓們還討論著一件事,讓許游覺得很新奇:
城內如今有一花魁,說是美若天仙,若天女下凡,往常那些頭牌與這位全然沒有可比性,城里面那些公子哥都是趨之如騖;
不知道多少有頭有臉的人物倒在了她的石榴裙下。
許游聽到他們討論花魁之事,便難免會想到自己的好友紅鳶。
畢竟那少女,是他見過的最美之人。
就這般排著隊,又過了許久,終于是到了城門前,許游取出六枚銅錢繳納兩人的入城費用后,便帶著期待,走入了芒軒城內。
入目可見,一座座青磚房連綿在道路兩旁,不知得有多少座房屋;
且大多數都建造的很是氣派。
街道極寬,一眼望不到頭,地面鋪著整齊的青石,許游覺得,這般平整的地面,馬車跑起來應當都不會有多少顛簸感。
與他一路走來的道路,有著極大的區別。
此刻街道之中,走著許許多多的百姓,兩側還有一個又一個攤子,販賣著做工精致的物件。
商販們的吆喝聲充斥在四周,熱鬧非凡:
“賣鞋咯!上好的料子!黑心老板不發工錢!帶著小姨子跑路咯!原價一百文的鞋子,現在只要十文錢哦!”
“瞧一瞧,看一看嘿!我這鍋碗瓢盆都是上好貨色!買一個你買不了吃虧,買不了上當啊!”
“糖葫蘆!一文錢一串!”
“老板,來兩串!你這里有金簽子嗎?”扎著兩個小辮子的黑衣小丫頭迫不及待下了紅馬,一溜煙跑到了一個商販身前。
那商販愣了愣,搖頭道:“誰拿金簽子串糖葫蘆啊?這不有病么?小姑娘,喏,給你。”
他從架子上取出兩根糖葫蘆,那小丫頭則噘著嘴付了兩枚銅錢,似不太高興的模樣。
商販茫然看著小丫頭離開,伸手抓了抓頭發,在風中凌亂。
桃夭氣鼓鼓的回到許游身邊,遞給他一串糖葫蘆,悶悶不樂。
許游問明原因后,安慰道:“別難受,等哥哥領了俸祿,給你買幾個金簽子,好不好?”
桃夭重重點頭,惡狠狠的咬了一顆糖葫蘆,含在嘴里左右動著,那白瓷一般的臉頰左邊鼓一下,右邊鼓一下,惹的許游忍不住揉亂了她的頭發。
兩人手拉著手,在街道中邊看邊走。
許游內心思量著一些規劃:
天色漸暗,今天先跟人打聽打聽城內衙署所在,然后找個客館住著,好好整理整理一番;
明天換上新衣服,再去衙署投遞舉薦信,這樣才比較禮貌。
等自己當了值,兄妹二人就好好在這城里生活,邊做官,邊修行。
桃夭現在還小,正是讀書的時候,也得給她找個學塾,好多讀點書。
也不知道能有個什么樣的官職,想想有點小期待呢......
牽著馬隨意走在路上,許游腦子里面一直想著事情,不由得有些出神。
這時候,街道人流忽然響起了嘈雜的聲音,打亂了許游的思緒:
“花魁出街啦!”
“大伙快讓讓,別擋在路中間!”
“真的假的?!這可真是太幸運了啊!常聽人說那風月樓的花魁才貌雙絕,還從未見過呢!”
“......”
卻見寬闊街道內,人潮如水一般,向著兩面涌動,將中間那條路段空了出來。
不管男女,一個個翹首以盼的模樣,向著長街盡頭望去。
人們不再走動,停在了原處,那天空之上有一輪太陽星,將街道中百姓們的影子拉的很長。
天色近黃昏,云霞若火焰。
許游看著前后不動的人們,只得隨之停下腳步,無奈站在原處。
桃夭被他抱起,坐在了馬背上,小丫頭聽著周遭人們的討論聲,便一臉期待的看著長街盡頭。
咚!咚!咚!
有手鼓聲自長街遠處歡快響起,聽到這清脆鼓聲,百姓們的神色更為激動,他們睜大雙眼踮著腳尖,望去了鼓聲傳來的方向。
卻見。
那長街盡頭走出一隊人馬,有男有女,有一匹神駿白馬;
白馬之上,有一道婀娜身影坐著。
白馬之前,有幾位似是侍女的姑娘以手擊鼓。
白馬之側,有一人牽著韁繩,緩步而行。
咚!咚!咚!
手鼓越發清晰,隊伍也越發近了,終究是來到了兄妹二人不遠處。
許游挺直站立,好奇看著街道中央游行隊伍。
那些侍女大都面容姣好,有擊鼓者,亦有人手捧花籃,撒拋花瓣;
花瓣五顏六色,看著絢爛多彩,只是這些鮮花遠不如那白馬之上的身影婀娜多姿;
四周百姓的聲音越發喧囂,人們鼓噪著,喝彩著。
那白馬之上,有一身穿青色衣裙的少女靜坐著,那衣裙并不如何華麗,只是素青之色,可穿在她身上,便覺得若云霞一般明艷,一雙青色繡花鞋看著很是出塵;
似不染塵埃。
這女子身姿婀娜,雙腿修長,鎖骨極美,腰身纖細;
裸露在外的肌膚似雪般潔白,又若玉一般晶瑩。
她的青絲盤成流云髻,一縷長發落在身前,在微風中輕輕拂動。
她的臉上覆著一層白色薄紗,將半面臉孔遮住,只有一雙丹鳳眼,與一對細眉能被人看到。
那雙眼睛似有靈韻,總是含著笑意一般。
她一手撫在白馬背上,另一只柔若無骨的手臂持著一面圓形團扇,輕輕搖著。
她騎著白馬行于街道,若畫中仙臨了凡塵。
周圍百姓們,男的呼吸粗重,女的神色羨慕,為何同樣是女人,偏又有這么大的差別?
傳說之中,人族是女媧娘娘捏土而成;
這女子如此出塵之美,想來女媧娘娘捏造之時,定也是花費了心神。
人群鼓噪,卻有兩人與眾不同。
許游目光清澈,平靜看著游街隊伍,桃夭目露好奇,暗暗將這花魁與紅鳶姐姐做起比較。
那花魁似感受到有人沒在為自己的容顏沉淪;
她轉頭看了一眼;
她看到了一位目若星辰的黑衣少年。
兩人在街道中目光對視,那少年似出于禮貌,對著她微微一笑。
見到這樣清澈的笑容,花魁被遮住的半面花顏,那朱唇亦不自覺上揚了一分。
有風吹動她臉上的薄紗,她收回目光,搖著團扇游于長街...
漸行漸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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