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著漁夫衣物的中年人一步邁出就輕易躍過幾丈距離,很快就來到了離許游不遠的位置。

  薛血鐵背負雙手,神情霸道地看著許游與骨箐二人,道:

  “許游,壞我海途教入教考核,該殺!

  “你是自己動手自殺,還是老子送你一程?”

  他語氣平淡,仿佛在說一件小事,而他的站姿與神情,則自然地向許游透露出一個信息:我在這,你跑不了。

  ——薛血鐵會出現在沙林島,是為吸納通過考核的新成員之事,實際上他已在此等待了數月,平時便居住在南鎮,只是他對這鎮子興致缺缺,加之身上的傷勢未愈需要修行療傷;

  因此,他很少在外露面,這導致了整個沙林島上沒有多少人知道有這么一位筑基強者來到此地,許游當然對此也不知情。

  而現在薛血鐵來找許游麻煩,則是因今晚許游、骨箐二人惹出的動靜太大,驚擾了正在修行的他,加之那些圍觀者又在各處議論紛紛;

  于是本就因上次受傷之事而心有滾滾怒意的薛血鐵聽聞議論后,便想著殺許游泄去一些憤怒,畢竟許游擒下周林之事剛好給了他一個出手動機;

  于是他追了過來。

  此時,看著那姿態傲然的薛血鐵,許游心中不免有詫異——他雖通過周林之言知曉近期會有海途教修士前來沙林島,不過卻沒料到會是跟自己有攔路之仇的薛血鐵。

  那次他不懷好意地攔截,差點斷送了許游的性命,許游對此仇記得深刻,便同樣對此人記得深刻。

  許游有設想過這次東海行會碰到此人,但設想之中的碰面,是通過各種方式先打聽掌握薛血鐵的行蹤情報,等他此行有幸筑基成功的話,有了這個前提,才會考慮去找薛血鐵講講道理清算恩怨。

  然想象與現實畢竟是兩碼事——來到東海的幾個月,他曾以閑聊的口吻詢問過跟自己有所接觸的巡海司修士,亦問過路人,還問過好些個太司船員;

  但都沒有得到半點關于薛血鐵的近期情報,所聽最新的信息,還是傳去年入秋時,曾有人見薛血鐵踏浪行走去往陸地,目的未知。

  關于此事,許游不僅知曉一些具體,還親身參與進去,親眼見到薛血鐵與百里秋辭大打出手,而此事的起因,則是因百里秋辭殺了他的徒弟,并且言語淡漠不將他放在眼里。

  那次兩人對戰的最終結果,許游并沒有看到,只是隱隱猜測,百里秋辭那等冷漠如冰的氣勢,應當贏面不小。

  ‘沒想到會在這里跟他遭遇,時機不對啊...此人擅隱藏氣息難以感知他真正的修為波動,可他之前能夠跟完美筑基的百里秋辭大戰許久,定也是筑基境中的強者...這一點無可爭議...

  ‘他性格霸道不講道理,說要殺我絕不是說著玩玩,怎么辦?’

  薛血鐵一來便表明了目的,許游下意識地有些緊張,腦海中思緒翻騰,想要思索出一個跑路之法;

  至于跟血鐵打一場這個選擇,則被許游很快否決,因為他清楚自身如今的實力應當遠不是薛血鐵的對手。

  ——若戰,極大概率會死。

  ‘方今之計,只能夠盡力以言語周旋,看看有沒余地可選,若不可為,便只能尋他不備的時機動用雷法加持速度趁機跑路,如此才有活下去的機會,唉,釣個魚而已,當真沒想釣這么大的一條魚...果真計劃不如變化。’

  許游暗暗叫苦,收攏心神,作揖道:

  “想必這其中有一些誤會,這位先生,我們不妨心平氣和的聊一聊?闖蕩江湖嘛,總會發生一些誤會的,有誤會不要緊,解開就好了嘛...”

  “呵呵。”

  薛血鐵笑道:“誤會?你害的老子少收了一個成員,一句誤會便想揭過?剛剛老子的話已經說的很清楚了,要么自殺,要么我幫你自殺!

  “給你十個呼吸的時間,到了時間,老子不想看到你還活著,當然,你也可以考慮逃跑,只不過你若敢跑...”

  頓了頓,薛血鐵聲音發冷,“我就砍斷你的雙腿,捏碎你的雙手,拔了你的舌頭,再將你釘在這鎮子口的墻上,好讓你知道,什么叫生不如死,呵呵...你會感謝我的吧?現在開始,我給你默記時間。”

  他依舊背著雙手泰然自若,大有一種睥睨的氣勢。

  ‘霸道如此,當真毫無道理可講,只能先跑向太司船的方向...可太司船停泊的船塢距此地有百里之遠,十個呼吸如何能跑的過去?盡力而為了!

  ‘此人欺我太甚...若跑不了,拼命就是!’

  注視著薛血鐵的姿態,許游很想替他超度一手,然他知道彼此差距,許游向來有謹慎之心,便不會在喪失希望之前沖動行事。

  他悄悄拍了拍袖子,小聲道:“小竹子,我跑起來后你就偷偷離開,聽話!”

  竹葉青眼中滿是緊張與害怕,眼淚啪啪掉,下意識纏緊了許游的手臂,心道:

  “許大俠對不住了,我怕死怕的不得了,一會我就自己遠走高飛...”

  它驀然甩了甩腦袋,將這想法拋出腦海,眼神變得堅定,心道:

  “大妖王都是義薄云天的,這次...不跑了!我要跟許大俠同生共死!就是可惜...我還沒變成大妖王,還沒等到老大來接我,便先死了...”

  許游并不知道小青蛇腦子里的想法,在時間過去半息后,他轉過身形就準備奔跑逃竄。

  這時,薛血鐵冷笑一聲,道:“對了,你身上有條蛇妖吧?剛剛你小聲說話,是對蛇妖說的?這樣吧,只要你不跑,在十息內自我了斷,我就給這蛇妖一條生路,如何啊?

  “但你若是逃跑,我就把那條蛇剝皮抽筋!相信我,我所作所為,一定比我說的這些還要更精彩點,許游,你自己選吧。”

  許游身形一震,胸腔中像是有一股火焰在熊熊燃燒,他捏了捏拳,臉上的表情變得有些猙獰。

  深吸一口氣,許游轉回身形,一雙眼睛內殺機畢露,濃郁的仿佛化不開的寒泉。

  “我不喜歡你這樣的眼神。”

  薛血鐵嗤笑一聲,道:“還有七個呼吸,過后我就把你這雙眼睛摳下,怎么,很憤怒?小子,憤怒可變不出實際的修為,剛剛我說的話依然算數,看起來...你很在乎那條蛇妖的生死吧?既然如此,該自我了斷了,噢,剩六個呼吸了。”

  說罷,薛血鐵的修為波動節節提升,近乎筑基圓滿的氣息擴散四周,自有一股駭人氣勢。

  “許大俠,我們跟他拼了!”清脆女童聲傳出衣袖,許游伸手安撫了幾下,仍未放棄希地在不停思索對策。

  他感受著袖子內哆嗦個不停的小青蛇,輕聲道:“不怕,我不會讓你死。”

  他在心中補充道:“我還有許多事要做,我也不會死!即使拼了這一身修為,我也要找到生路!”

  薛血鐵悠哉地說道:“五息。”

  須臾,他再道:“四息。”

  此時的許游已經在瘋狂地運轉靈氣,雷法催動到了他所練就的極致,不可計數的雷弧細絲在體內游竄,只需一個念頭,便可以雷攻敵。

  “三息。”薛血鐵冷笑開口。

  在離此不遠的一處陰影中,身形變得朦朧的濁鬼默默看著這一幕,隨后抬頭望向高處,無聲笑道:

  “云霞子,這個薛血鐵如此行事,算不算攪戲?明明一出好戲就要落幕,他偏要插上一手想拆了戲臺,你會怎么做呢?有點期待啊。”

  那高處漂浮的云霧雙眼并未看向他,而是緊盯著鎮子入口處的三道人影。

  ......

  “薛血鐵找上許游,他要干什么?”

  太司船船長艙室中,看著云霧鏡中的畫面,喬修疑惑道了句,弓著腰貼著腦袋靠近仔細觀察了會剛要發表觀念,腦袋便被木蟲推開。

  “擋著視線了!”木蟲不滿道:“有沒有點公德心?”

  喬修尷尬笑了笑,退回原本位置,不確定地說道:“他們兩人不像是寒暄,薛血鐵好像要找許游的麻煩...”

  木蟲大大咧咧道:“廢話,這不是顯而易見的事么?頭兒的云鏡雖然聽不到聲音,但畫面清晰無比,看薛血鐵這欠收拾的表情就能看出來,必然是找許游麻煩的!”

  他定了一瞬,眨了眨眼道:

  “嗯?!許游有麻煩了!薛血鐵已筑基圓滿,許游尚未三境巔峰...大麻煩啊!”

  張小慧捏了捏拳,點頭道:“是啊,會死的吧?”

  喬修皺眉看著云鏡畫面,臉色陰沉下去,更有急迫之意。

  三人對視一眼,同時向著門口跑了過去,太司妖女側目問道:“你們這是要去哪?”

  “去救許游跟小蛇!”三人異口同聲,修為運轉便要疾馳離去。

  “留步。”太司妖女輕輕一笑,伸了個懶腰從藤椅上坐起,一雙靈韻眼眸中倒映著南鎮入口處的畫面。

  這位名震東海的妖嬈少女微瞇雙眼,調笑道:

  “百里距離,你們現在過去,等到了之后,嗯~只能給許游收尸,再說了,他們這不是還沒動手么?

  “萬一人家就是老相識,那像這樣碰個面,不是很正常么?稍安勿躁,等他們打起來再想其他的嘛,過來繼續看戲罷。”

  三人沉默,木蟲看著太司妖女,眼睛一亮道:“頭兒說的是!”

  他兩手分別拉著張小慧與喬修,笑呵呵走回了原位。

  那些黃豆小人、青豆小兵搖頭晃腦的看著云鏡,它們沒有受房間內幾人打擾,看的異常認真。

  “咿咕咿咕...”

  “咿咕?”

  “咿咕咿咕!”

  聽著它們聊天,太司妖女掩口笑道:“你們又打賭許游會死?真壞!”

  ......

  “阿伯,許游他們已經走了,我們該怎么辦?”羿遠遠望著方才大戰的位置,詢問道。

  福伯一手捏著下巴處的胡須,想了想眉開眼笑道:“去拿我們的錢!那個姑娘不是追過去了嗎?許游這下死定了,我們走快一點,趕在別人前面把錢拿回來!”

  他一下子有了干勁,便要立刻追循而去。

  邁出兩步,福伯回頭看向隨意坐在地上的趙客,笑問道:

  “劍客小子,有沒有興趣跟著我們去干一票?事成后肯定能發一筆財!”

  趙客醉眼迷蒙,擺手拒絕道:“不去不去,發財有什么意思...在下行走江湖,有劍有酒便足夠了!”

  福伯壞笑道:“好一個有劍有酒,小子,發財了就能買酒喝!好酒!”

  “嗯?!”趙客騰地站起身,精神奕奕道:“請務必帶我去干一票!”

  他如今閑錢不多,正為此事發愁,只是劍客少年不愁無錢,其所愁者,唯無酒可飲,畢竟酒是要花錢買的。

  “哈哈!”福伯大笑道:“跟我來!”

  羿負好長弓一蹦一蹦走在福伯身旁,趙客腳步虛晃跟隨著二人。

  這一行三人開始向鎮子外走去。

  不遠處的濁水坊市出入口,兩道形體各異的鬼魂一步不離的守著此地,默默看著三人背影消失于長街,與此同時,殘破的長街同樣映入他們眼中。

  但見這長街到處損毀的廢墟模樣,無聲記訴著今夜發生的刀劍之決。

  ......

  “二息。”

  眼見許游仍然沒有自殺的動作,薛血鐵的聲音越發冷冽。

  薛血鐵的聲音冷,許游的目光更冷。

  少年眼眸深處隱現出絲絲雷弧,他沒有急于出手,而是在等待一個時機。

  因為現在出手,那薛血鐵極大概率能夠反應過來做出應對,這樣下來,便喪失了一次機會。

  所以,許游還在等。

  ‘他既然如此高傲,那么在他出手的一瞬大概率會輕視于我而放松防備,這就是我發動攻擊的時機!’

  險境之中,許游愈發沉著冷靜,像一頭藏在黑暗里伺機而動的孤狼。

  “一息。”

  薛血鐵以刻意的惋惜口吻說出了自認的宣判:

  “機會給過你了,只是你不中用,還有遺言么?算了,就當你跟那條蛇妖都沒有遺言吧,送你們歸西!”

  他猖狂地笑了起來,幾十只腐爛魚尾幻化出現在半空。

  許游沉下心念,做好了隨時反擊的準備。

  忽然,一直沉默在旁的骨箐目中流轉瘋狂的光芒,冷冷道:

  “薛血鐵,我什么時候說過,你可以殺我對手的?找死么?!”

  她看了許游一眼,許游立時明白了這個眼神的含義。

  骨箐目中之意,是為你我二人聯手一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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