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可行一回到家就開始收拾行李，他準備回部隊去了。
薛琴慌了：“不是說初八再走嗎？”
“有急事。”
周可行的冷漠是寫在臉上的。
周明理拉住了兒子的手，讓他不要再收拾東西了。“老二，有什么事，你直接說出來，千萬不要憋在心里。”
周可行冷著臉說道：“你們要是想給我安排相親，那就大大方方地告訴我，不必偷偷摸摸地準備，弄得我措手不及。”
周明理沒聽懂，扭頭問妻子：“你讓老二去相親了？”
薛琴慌了神：“我沒有。”
周可行把一件t恤往炕上一摔，周明理立刻掐了兒子胳膊一下。他知道，接下來兒子就要毫不留情地揭穿母親那并不高明的計謀了，周明理不想讓妻子太難堪。
薛琴的脾氣上來了，她也把圍裙往桌子上一摔：“反正我說為你好，你也不會領情。你有本事，我管不了你！我在你身上花的心思，那就是好心被當成驢肝肺！”
薛琴氣呼呼地出了家門。
周明理和兒子一起去追，他倆走在街上，周明理埋怨兒子：“你不知道你媽媽是什么脾氣嗎？你非要招惹她？”
“我只知道我媽更喜歡我哥。她不會花心思在我身上，更不會了解我的喜好。”
“你性子比你哥倔，你哥哥比你會說軟話。就算你哥再怎么生氣，他能嘻嘻哈哈地化解矛盾，所以……”
周可行耿直地說道：“我學不會我哥那樣。”
周明理拿出老師的耐心，輕輕拍打著兒子的肩膀，說道：“不管你是什么性格，我都喜歡。但是你媽媽不一樣，你媽媽吃過太多苦，能哄的話，咱們盡量哄著她。行不行？”
周可行的火氣沒那么大了。他總是狠不下心來徹底對媽媽生氣。
周明理問道：“那你告訴我，到底發生什么事了？”
“剛剛我在謝大夫那里推拿，一個女的沒頭沒腦地闖進來，直勾勾地盯著我看。我有種被冒犯的感覺，心情很不好，可她居然跟著我走了一段路。我回過頭，她還沖我微笑揮手，問我認不認得她。”
“那你認出來了？”
“嗯。”周可行說道：“她是任姨的女兒，盡管四五年沒見了，但是我記得她嘴角那顆痣，還有她那頭黃色的自來卷。”
任姨是薛琴的老同事，周明理自然是認識她的。任姨的女兒也是個超級學霸，在北京讀完大學，現在去了深圳工作。周明理很久沒見過那個女孩子了，兒子見她的次數就更少了。但飛行員不僅有著火眼金睛，還有著非比尋常的記憶力，他一眼就認出了那個女孩。
周明理想了半天，說道：“我記得她小名叫菲菲，大名叫什么來著？”
“陳雨菲。”
“哦哦，果真還是你的記性更好！你倆說不定只是偶然遇見了。難道，你覺得那是你媽媽故意安排的？是你媽讓你們偶遇的？”
“大年初一那天，我媽去任姨家里坐了一上午。今天陳雨菲跟我說，見到我就放心了，她要和她媽媽一起來咱家。”
“放心了？”周明理琢磨著這句話：“在見你之前，她對你不放心？見到你之后，對你很滿意，才能放心地來咱家？”
“我理解的就是這個意思。”
周明理長吁短嘆，說道：“老二，你要沉得住氣，等你媽媽回來，我旁敲側擊地問問她。你不要沖著你媽發脾氣，好不好？”
周可行沉默著點了點頭。
“老二，我再闡述一下我的立場。我呢，是不太喜歡相親這種形式的。你還年輕，你應該去尋找那種讓你怦然心動的戀人，跟她在一起的每一分每一秒，都是很快樂的，你看到美麗的風景，吃到不一樣的美食，想要迫不及待地跟她分享。我希望你談一場這樣的戀愛。要是你真找到了這樣的戀人，那你一輩子都會很快樂。”
周可行感覺爸爸像是換了一個人。他已經二十七歲了，爸爸從來都沒有跟他說過這樣的話。
“老爸，謝謝你。”
周可行決定勇敢一把，趁著休假還沒有結束，他想去一趟北京，找汪靖怡說清楚。在臨走之前，他要跟汪浩川問明白，汪靖怡到底為什么不接他的電話。
汪玉春在家里休養，春節期間都沒怎么下過床。跟別人家相比，汪家的年味實在是太淡了，若不是汪浩川在門上貼了對聯，這個家里一點煙火氣都沒有。
周可行單刀直入：“浩川，你說實話，你姐姐有沒有回來過？”
“反正……她現在不在家。”
“那就是回來過，已經走了？”
都是聰明人，汪浩川也不必再隱瞞：“我都說了，我姐姐要出國了。”
“出國？去哪里？她從來都沒有告訴過我。她出國的話，只可能上三月份或者九月份的學期。如果是趕著三月份開學，那她至少從年前一個月就要辦護照，辦簽證，要不時間根本來不及。但那時我們關系很好，她從來沒跟我提過這些；如果是九月份開學，那她從五月份準備材料就可以，她為什么連年都不過，直接就走了？”
……
在思維縝密的飛行員面前，汪浩川能做的辯解少得可憐。
“浩川，你說實話，你姐姐是在躲著我嗎？”
“我不知道。她習慣把心事藏在心里，她不想增添我的負擔。”
“那她回家之后，發生了什么事呢？”
“一些很傷自尊的事。”汪浩川平靜地說道：“無非是在醫院里面到處借錢，不計任何自尊地借錢。”
周可行的胸口尖銳地疼了一下。
“反正，我和我姐都很狼狽。二哥，你就不要再問了，再說下去，我都會覺得沒面子的。”
如果汪家姐弟倆心狠一點，他們完全可以不管父親。因為在他們最需要幫助的時候，他們的父親僅僅是一個旁觀者，甚至一再拖他們的后腿。這樣的父親，還值得他們倆救嗎？
但是姐弟倆還是毫不猶豫地選擇救父親。汪浩川苦笑道：“肯定會有人說我們倆傻，但是，我們叫他一聲‘爸’，我們狠不下心來不管他……”
“你們倆一點都不傻，你們也沒有必要狠心。該盡到的贍養義務，你們盡到了。”周可行說道：“我佩服你們，也愿意幫你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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