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呃……”慕容雅雅驚愕地捂住嘴巴,“沈……沈!”
說人壞話,還被人聽個正著。就算把她幾十年歲月都翻一遍,都能進尷尬榜單前五了。
但秉承著她不尷尬,尷尬的就是別人的信念,努力抑制住了想要找個老鼠洞鉆進去的沖動。
“咳!”慕容雅雅輕咳一聲,裝作若無其事地抬手打招呼,“誒,好久不見啊!神醫。”
沈明輝聽到這話,額頭青筋直跳,抬起拐杖,指著她罵道:“你貴為公主,卻不知禮節!真是丟了皇室的臉面。”
“皇室的臉面?!”
慕容雅雅眉頭一挑,上前走近幾步,叉腰瞪著沈明輝,一字一句地說:
“本公主就是皇室。你說的皇室臉面,到底是誰的臉面?如今樓家掌握實權,壓在皇帝的腦袋上蹦跶,難道你說的臉面是樓家的臉面嗎?還是樓旻之的臉面?!”
她一通輸出,連口氣都沒歇,說到最后咬牙發狠,一連串的質問把沈明輝說得一愣一愣地。
“大……大膽!”
沈明輝拐杖往下一沉,怒目相視。
慕容雅雅也不甘示弱地回瞪。
氣氛在一瞬間凝滯。
將近五十年歲月,故人的臉上已然找不到昔日的痕跡。沈明輝從一位溫良謙遜、自由自在的公子哥,變成了現在性格刁鉆,皺皺巴巴的老頭子。
她不由納悶歲月到底對他做了什么?
想到從前,眼睛里突然蒙了曾美好的濾鏡,心中的氣憤頓時消減去不少,看著沈明輝的眼神也帶了些憐憫和微末的自責。
她和寒凌楓驟然消失,只有他、紹北和司徒炎守在寒陌身邊,面對綠著眼睛如豺狼般蠢蠢欲動的文武百官。
如此想來,沈明輝變成這個樣子,也有她的一部分責任。
慕容雅雅自我開解了一番,揮揮手十分大方地表示:“算了!不跟你這個老頭子計較。”
比起她的肆意灑脫,沈明輝反而在看見她輕佻的反應后,更加火大了。
“你!你你!”他杵著拐杖的手都在顫抖。
接著眼睛一翻,作勢要倒。
就在這時,離他最近的慕容雅雅最先反應過來,伸手一撈,揪住領子。
“唉——”
她的眼中閃過一絲驚慌,上手拍了拍沈明輝的雙頰。
“醒醒……”
一瞬間的沉默過后,身后的老大夫終于反應了過來。
只聽一聲震耳欲聾的嚎哭響徹整個醫館。
“哎呦喂!”
“我的老祖宗——”
……
城主府。
待客的正堂內,隔著一道帷幔,幾人對視而坐,相對無言。只有旁邊的小泥爐上,茶壺咕嘟咕嘟冒著熱氣,卻無法吸引任何人的注意。
“神醫覺得怎么樣?”慕容雅雅忍受不住凝滯的氛圍,率先開口問道。
聲音落在地上,好半響才讓人撿起來。
“老夫好得很!”
隔著一道半透明的帷幔,看不清沈明輝的表情,但聽他別扭的語氣,大概還是在氣頭上。
慕容雅雅瞬間覺得好生委屈。
她又不是干了什么天怒人怨的事情,怎么還要低聲下氣地道歉?真是弱者弱得有理,老了老了有理,眼睛一翻,往后一倒,誰都讓著他才對。
慕容雅雅摳了摳袖口,道歉的話到了嘴邊卻怎么也說不出來。
她何時受過這等閑氣啊!
就在這時,一只手伸過來覆上她的手背,輕輕捏了捏。
“無事。”
寒凌楓搖了搖頭,示意她不用說話。
“他是我請來的客人,說服他自然也是我的事情。”
清冽的低音在耳旁環繞,慕容雅雅眨了眨眼睛,臉頰騰地一下紅了。
從什么時候開始寒凌楓變得這般溫柔了?
還真有些不習慣。
“拉開帷幔。”寒凌楓示意下人。
帷幔緩緩拉開,慕容雅雅終于看到了沈明輝面目可憎的老臉。
兩人對視一眼,各自“哼”了一聲,轉過頭去。
“公主殿下還未成婚,卻……”沈明輝的視線在兩人交握的手上停留了兩秒,“不合禮數!”
慕容雅雅嘴角一抽,平息的火氣又噌地一下冒了出來。
什么意思啊!
老頑固不挑剔人就不會說話了嗎?!
這她可忍不了,馬上就擼起了袖子。
“沈明輝,別以為你年輕時候做的那些事情沒人知道。暢游四海、紅顏遍地,好不風流啊!”
“你!你你!”
沈明輝眼中閃過一絲詫異。
“你胡言亂語!”
慕容雅雅撇了撇嘴角,“怎么做過不敢承認啊!”
“你說夠了沒有!”
“沒——有!”
看著兩人又開始吵了起來,寒凌楓一拍額頭,眼中盡是無奈。
片刻后,終于安靜了下來。
比起慕容雅雅的生氣十足,仿佛還能大戰三百回合的模樣,沈明輝顯然要處于劣勢,他不僅反應能力不快,就連說話速度也趕不上她。
說了半天,又被氣得臉紅脖子粗,顫抖著拄著拐杖,氣鼓鼓地就要走。
忍到這個地步,寒凌楓就算是這幾年脾氣柔順了許多,也有些忍不住了。
抬手往幾案上重重一拍。
“砰!”
兩個正在鬧騰的人瞬間安靜下來,下意識地縮了縮脖子。
“談正事吧。”
總算要談正事了。
“請神醫來是為了……”
慕容雅雅一邊聽一邊瞳孔開始放大。
她還一直納悶樓旻之這么個馬上就要入土的老頭子,為什么非得要那座龍椅。原來一直在私底下,求助名醫道士,探尋長生之道。而名揚天下的神醫自然就是他的主要目標。
“老夫為那狗賊調養身體數十年,就算他千防萬防,也終是有所收獲。”
沈明輝從懷里拿出了本薄書冊,通過下人遞到慕容雅雅的手中。
仔細翻閱查看,上面密密麻麻地記錄了時間和地點,最早是從周歷三十二年,到最晚至前年六月。
“這是……”
沈明輝嗤笑一聲,冷冽的語氣中還帶著幾分荒謬。
“是他侄子搜刮民脂民膏,每年給他的上供。”
說到“上供”只有皇室才有資格,他這么說是在反諷。
聽到這話,慕容雅雅眼皮一跳,再次翻了遍書冊。這才看清每段角落里不顯眼的數字,記錄的是箱子的數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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