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我不想去撿柴。”
“娘,我要去二胖家里玩。”
“爺爺,我還沒睡夠呢!”
“奶奶,我中午醒了再吃。”
周六清晨,古寨村雞飛狗跳。
憋了一肚子火的父母們早早的便將他們拽了起來。
“你不想撿柴,你想吃飯嗎?今天撿不夠三十斤柴,中午別吃飯了。”
“玩玩玩,我看你除了吃就知道玩,都快成豬了!”
“沒睡夠也給老子滾起來,不然皮鞭子蘸鹽水!”
“你昨天晚上幾點睡的?”
類似的事情在各家各戶上演,村民們的怒吼聲打破了村子里的寧靜。這期間,還伴隨著娃娃們的大呼小叫,以及尖銳的哭嚎聲。
“媽了巴子的,老子供你吃,供你穿,供著你讀書上學,你還敢砸老子的飯碗!起開,我非得打你個皮開肉綻!你才吃了幾天的飽飯,你就這么不知道好歹了!娘皮的,你這小兔崽子,你特庅翻了天了!”驀地,憤怒的咆哮聲傳來,尖銳的叫聲將周圍的動靜都壓了下去。
隨著,女人的勸阻聲傳來,“當家的,別打了,孩子還小呢。”
“憑什么打我,你做的飯我不喜歡吃,我要吃飯館里炒菜。”氣惱的男聲響起。
“我看你就欠吃倆大巴掌!”剛剛還在勸說的婦女瞬間暴跳如雷,“老娘今天不打你,我非得擰爛了你的皮鼓!你還吃炒菜!你問問你爹!他之前舍得吃過啥?他一年到頭舍不得給自己買件子衣服!你吃了兩天的飽飯,你就不知道天高地厚了!你這個混賬東西,這么點就知道打爹罵娘了,我不打飛了你,我算你皮子硬!”
這家的男人看著母老虎似的媳婦,笑著摸出支煙,坐在臺階上哈哈大笑。
婦女揪著調皮搗蛋的孩子,就是一通收拾,直到他哭成了花臉貓,這才作罷,質問道:“知道錯了沒有?還敢不敢和你爹這么說話了!”
“不敢了!”剛剛還威風十足的小家伙嚇得縮了縮脖子,“爹,我錯了。”
“哪里錯了?”男人擰著眉頭。
小家伙想了想,“不知道。”
“你在學校里扔了多少糧食?”男人質問道。
小家伙愣了一下,“記不得了。”
“跟我去大棚干活。”男人說著站了起來。
小家伙急忙喊道:“我還沒寫作業呢。”
“寫作業?哪次不是頭開學的晚上熬燈點油?不想上學就別上了!”男人也不慣著他,拎著便放在了三輪車里,直接來到了大棚里,說道:“把野草和野菜拔了,再往爐子里添點煤餅子。”說著,便坐在了地頭的凳子上。
小家伙還想爭論兩句,可看他臉色陰沉,打了個寒顫,便忙活起來。
多半個小時后,小家伙累的坐在了地上,吵嚷道:“爹,我累了,俺不想干活了。”
“歇會兒繼續干,我給你看著點。”漢子點了支煙,直勾勾的盯著他。
兩個小時后,小家伙已經筋疲力盡。
“過來。”漢子招了招手,示意他坐在小馬扎上,從兜里拿出兩塊兒餅干遞了過去。
小家伙胡亂抹了抹手,便撕開袋子,吃的狼吞虎咽,“真好吃。”
漢子笑了笑,“知道為啥打你不?”
“我把飯碗摔了,該打。”小家伙也知道哪里錯了。
漢子點了點頭,問道:“知道為啥讓你來地里干活不?”
“我浪費糧食了。”小家伙說道。
“你還有救!”漢子欣慰的點了點頭,好像陷入了回憶中,“我像你這么點的時候,家里一年到頭,也吃不了幾次肉。有些時候能吃上,還不是錢買來的,是人跑到山里抓的。那個時候,恨不得把骨頭都兔子骨頭,雞骨頭,都嚼碎了咽下去。”
“我小的時候,我爺爺奶奶一口肉都舍不得吃,有點葷腥都得給了我們。”
“我就問他們,為啥你們不吃。”
“他們說這個不好吃,他們不喜歡吃。”
“我那個時候,覺得他們傻,后來才知道是因為窮。窮的吃不上肉,買不起衣,更不敢浪費一個米粒兒。”
漢子說著,紅了眼眶,又急忙點了支煙。
“你想想,你去年吃過這么好的飯嗎?穿過這么多新衣服嗎?買得起那么多零食嗎?”漢子看著他搖了搖頭,拍了拍他的肩膀,有些憧憬的說道:“你長大了,學校里亮堂,伙食也好,用過的,見過的,比你爹那個時候多了成千上百倍。你好好讀書,以后肯定走的更遠,看的更多。可你,不能忘了本。”
“我小的時候,白天下地干活,晚上讀書寫作業,抽個空還得去撿柴,割草。”
“你是莊稼人的兒子!”
“你不管走到哪里,不管混的好賴,你都是莊稼人的兒子。”
“你的祖上三輩兒,都是地里刨食兒的莊稼人。”
“你要以你是莊稼人的兒子而自豪,而不是覺得丟人。”
“你忘了這個身份,你就是忘了本,忘了根,你就不配當莊稼人的兒子。”
小家伙重重的點了點頭,信誓旦旦的說道:“爹,我記住了,我以后再也不糟蹋糧食了。”
“你不能記住,你要做到。”漢子擰著眉頭,“你爹也知道有些錯,一天改不了,可是你能一天改一點。”
小家伙應了聲,三兩口吃完了餅干,便跑進了地里。
漢子看他再也不喊累,再也不鬧著回家,臉上也出現了欣慰的笑容。
他不奢望孩子以后有什么驚天動地的成就,只希望他能珍惜腳下的土地,珍惜碗里的糧食。
他踩滅了香煙,又將其丟進了旁邊的垃圾桶里,也挽起袖子干起了農活。
臨近中午,這才回到了家里。
婦女已經準備好了午飯,看著小家伙跑去洗手,低聲道:“當家的,孩子沒跟你鬧吧?”
“沒有。”男人搖了搖頭,“今天上午表現挺好的,不知道能堅持多久。”
婦女想了想,詢問道:“那以后還給零花錢嗎?”
“每天給一塊就行,不能多了。”漢子說完,又叮囑道:“別缺了學習上的東西。”
“這個我知道,不能慣著他糟蹋東西。”婦女說完,又說道:“我做的醬燒排骨,你快去洗洗手。”說完,便轉身去了廚房。
漢子正準備進屋時,遠處傳來了尖叫聲。他皺著眉頭走進了灶房,問道:“還有在家里鬧的呢?”
“少說也得有十個八個的,都不寫作業,也不想干活,有的還鬧著不上學了。”婦女嘆了一聲,“真是家家有本難念的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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