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喬坐在錦繡堆里。

    四周熱鬧非凡:戲臺上鑼鼓喧天,臺下歡聲笑語,然而云喬聽不清。

    她想讓自己想想以往過年的趣事。

    她和外婆在老家過年、在廣州過年等,都很熱鬧有趣。

    然而,大腦卻像是有了自己主張,它拼了命往席蘭廷那邊拐。

    想起老家,那株桑樹的影子揮之不去,她就想起席蘭廷說她在樹上摘桑葚吃,像只野猴子。

    想到廣州,她又想起上次廣州一行,席蘭廷一路護送,保駕護航,甚至有涉嫌弄死徐家老太爺,只為給云喬解決后顧之憂。

    她想到了這里,深感自己不可救藥:七叔是你能肖想的嗎?

    就七叔那張嘴,能把云喬這點妄念變成奚落,罵得她狗血噴頭。

    可她到底年輕。

    這些年見過那么多人,不乏有很優秀的,比如程立,卻從未有人讓云喬如此牽掛,一時不見就要牽腸掛肚。

    “唉。

    ”她輕輕嘆了口氣。

    急促鑼鼓聲,戲臺上的武旦正在翻跟頭,惹得眾人哄笑鼓掌,聲浪一陣高過一陣。

    云喬這聲嘆息,被淹沒其中,不見了蹤跡。

    沒人留意她異樣。

    看戲時,她與姜氏兄妹坐在后面,這張四人桌只坐了他們仨。

    和云喬的好色相比,這對兄妹的煩惱就難多了。

    他們倆明明有恩愛和睦的父母,但一夜之間,母親踢翻了維持已久的局面,家都要散了。

    姜小姐的愁是明面上的,姜少的苦是在心里的。

    他們倆和云喬一樣不能入戲,都在想自己心事,整個熱鬧都與他們無關。

    云喬實在坐不住,站起身要走。

    姜少回神:“姑姑去哪兒?”

    “我回去了。

    ”云喬說,“我有點不太舒服,風寒還沒好。

    ”

    姜少聽懂了,點點頭:“姑姑早點回去。

    ”

    云喬微笑。

    她剛站起身,想起什么又坐下,從斗篷的口袋里掏出兩個紅包,遞給了姜少和姜小姐:“給你們倆壓歲紅包,過年好。

    ”

    姜少:“……”

    云喬不由分說塞他們倆手里,起身走了。

    那一抹錦衣似火,消失在視線盡頭。

    姜小姐拿著紅包,這是她頭一回在外過年,想起往昔家里的熱鬧,不由悲從中來。

    她忍不住滾淚。

    此時,云喬已經走到了席蘭廷門口。

    去年也是在這里,席蘭廷抓到一名混入戲班的刺客,當場殺了他,還讓云喬幫他弄出鑰匙。

    鮮紅的血染了他衣襟,記憶深刻。

    可現在的大門口,只余兩盞紅燈籠,碎芒曳地,把云喬孤單身影拖得很長,仿佛一陣風就能吹散。

    她沒有敲門,也沒走,只是默默站在那里,看著大門發呆。

    少女心思,有些時候自己也說不明白。

    就像云喬,她不知自己到底對席蘭廷是喜是悲,所以她也拿不定主意。

    夜風刺骨,霜雪成冰,云喬的斗篷灌滿寒風,袖底一片冰涼,手指凍得僵硬了。

    她轉身要走。

    就在此時,席蘭廷的院門突然打開。

    席尊從里面走出來,瞧見了云喬,似乎吃了一驚:“云喬小姐?”

    云喬:“……”

    “您找七爺?快請進。

    ”席尊說。

    席蘭廷今日早早回了院子。

    瞧見西廂擺了酒,是四名隨從的年夜飯,他讓他們吃,別管他。

    然后,他就回房了,還關了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