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再清家的西廂房里靜得出奇，趙武平悶頭喝著茶，狄嬋兒則用嗑瓜子來掩飾自己的笑意，時不時還偷瞟一眼李天順和楊再清……
此時，李天順正面帶微笑看著楊再清，而坐在對面的楊再清雖然看似鎮定，其實眼珠卻一直在微微轉動，似乎在權衡著什么……
趙武平和狄嬋兒知道，李天順和楊再清正在進行著一場意志力的較量。
按李天順事前的說法，就是到了這一步后，這貨八成會先裝鎮定，然后再暴跳如雷，那時就說明他離著妥協不遠了。
讓趙武平和狄嬋兒感到驚訝的是，果然如李天順所預言的那樣，就見楊再清忽然臉色一變，猛得一拍桌子，指著李天順怒罵道：
“卑鄙小人，你也太陰損了，這是在陷害本官！”
被罵的李天順不但不惱，反而現出市井無賴的神情，笑道：“呵呵呵……其實我害不害你不重要，關鍵是有沒有人殺你才重要。”
楊再清：“你這就是下流無恥的陷害，難道就不怕我去內閣告你嗎？”
“我說楊大人，你腦袋是不是秀逗了？”李天順聳聳肩，笑瞇瞇的反問道：“你告我什么……要殺你的人又不是我！”
“你……”
楊再清的鼻翼一張一翕，呼呼喘著粗氣，眼睛瞪得溜圓，死死盯著李天順，仿佛要用怒火燒死這個小小的捕快。
可是，可是這個李天順說的不錯，自己去內閣告他什么，對方好像什么都沒做……
李天順毫不在乎的迎向他的目光又道：“楊大人你不用跟我耍威風，有些事我也不想逼你。
不過看在你那兩個貌美如花的夫人和孩子的份上，我還是可以給你指條明路的，那就是做污點證人。”
楊再清下意識的問：“什么叫污點證人？”
與此同時，趙武平和狄嬋兒也不解的看向李天順，他們也不明白什么叫污點證人？
我去，不知不覺又整出專業術語來了……李天順想了想道：“污點證人就是肯與我們合作，指證其他犯罪人的人。
好處就是能得到寬大處理，減刑甚至是免刑，你也可以把它理解為戴罪立功。”
趙平和狄嬋兒這下終于聽懂了，他們看到楊再清又沖李天順喊了起來。
“本官沒有罪，何談什么戴罪立功，你這就是赤裸裸的威脅！”
看到楊再清的這股囂張勁，趙武平和狄嬋兒在心里都有些打退堂鼓……難道李天順估計錯了，楊再清與這個案子真沒多大關系？
只有細心的李天順發現，楊再清的表現雖然看起來很無辜很憤怒，但他腳尖處的鞋面卻在輕微蠕動著，這是用腳趾扣地才能產生的現象。
上一世的審訊經驗告訴他，對手的心態就在崩潰邊緣。
姥姥的，老子就不信你真會拿一家老小的命來賭？
李天順決定發起對楊再清的最后一擊，站起身對著趙武平和狄嬋兒道：“既然楊大人不配合，那我們走。”
說完還輕嘆了口氣，拍拍楊再清的肩膀，語重心長的道：“至于楊大人你嘛……就在家等死吧，記得想吃點啥就吃點啥。”
楊再清的心猛縮了一下，慌張地看向趙武平和狄嬋兒，希望能從他們的表情里找到些對自己有用的信息。
可是結果卻令他失望了。
就見那位漂亮的女捕頭看都不看自己一眼，依然沒心沒肺嗑著瓜子。
而那個趙武平更是學著李天順的樣子拍了拍自己的肩膀，陰陽怪氣的笑道：“對對，楊大人你想吃點啥吃點啥哈！”
這一切對他產生了巨大的沖擊，讓他有種即將瀕死的無助感，恐慌和絕望的情緒讓他的臉色變得煞白，連嘴唇都不由自主的顫抖著。
“李捕快……請等一等！”
就在李天順即將跨出門檻的一刻，身后突然傳來了一聲呼喊。
楊再清猛得抬起頭，眼睛里有淚光閃動，哀聲問道：“你剛才說的話可當真？”
李天順著緩緩轉身，一臉正色的點點頭道：“當然。”
“我、我、我怎么才能相信你？”
見終于動搖了楊再清的心智，李天順又開始對他進行循循善誘。
“楊大人，你可以不相信我，但你一定會相信狄大人。
他老人家就是廉潔正義的化身，命我過來審你，就是希望你能戴罪立功。”
楊再清沉吟了一下，又問：“那你能保證我和我的家人都安全嗎？”
李天順再次點頭：“我能保證。”
楊再清的心理防線徹底被擊穿，猛地抬起頭看向李天順道：“我愿意做污點證人。”
狄嬋兒和趙武平笑了……
李天順回到屋里，又坐在了楊再清的對面道：“這就對了嘛，別緊張，說吧。”
楊再清點點頭，深吸了口氣才道：“我表面上是督察院的人，其實我是兵部的人，我的任務就是在督察院了解一些對兵部不利的事，然后上報。”
聽到這話，李天順的心就是一翻個——我靠，整大條了！
側旁邊的趙武平也是一愣，就連狄嬋兒也吃了一驚。
雖說她對官場上的事不太了解，但這種事的嚴重性她還是知道的。
一個部向另一個部派細作……往小了說這是監視同僚，往大了說甚至都有謀反的的嫌疑。
想到這，她用欽佩的目光又看了眼李天順，要不是用了這個奇招，估計就算對楊再清用刑他也不會說。
楊再清明顯看出了李天順他們的驚訝，連忙解釋道：“你們千萬不要誤會，我只是……”
“等一等。”李天順突然打斷了他，看向趙武平道：“趙叔，煩你安排一下。
除了在前廳保護楊大人家人的侍衛外，先讓院子里的其他侍衛都退出去，任何人不得靠近我們這座房子。”
“明白。”趙武平點點頭，立即出門安排。
楊再清豈能不明白李天順這么安排的意思，看來對方是真想保護自己和自己的家人……不由用感激的目光看向李天順。
片刻后，趙武平已是安排完返了回來，為了避免有人偷聽，還主動站在門口，通過門縫向外觀察著。
“楊大人，你可以繼續說了。”李天順給楊再清倒了杯茶道。
“多謝李捕快。”楊再清接過茶繼續道：“你們不要誤會，其實我只是奉命在督察院了解些關于兵部事，絕沒有不忠于朝廷的想法。”
李天順笑了笑道：“這個我信。
我問你，你是怎么被兵部利用的，上峰又是誰？”
楊再清回道：“那是我在進入督察院的第三年，也就是去年年初。
有一次我賭錢輸的太多，是兵部的一個朋友幫我還了債，就在那時他向我提出了替兵部做事的事。
我因為還不上他的銀子，加上每月他還會給我五兩銀子就答應了，我的上司也是他。”
果然，不管在那個時代‘黃賭毒’都害死人……李天順又問：“你的上司叫什么名字，在兵部任何職？”
“他叫王桂，不過他早就不在兵部了，如今在城東開了一家藥鋪。”說到這時，楊再清想了想又道：“當然，我懷疑他暗里還是兵部的人。
不過請你們相信我，我只是在都察院了解一些關于彈劾兵部的消息，并把這些消息告訴王桂，其它的什么也沒做。”
李天順不置可否的點點頭，開始直奔主題：“說說許御史的事吧。”
楊再清的情緒突然變得激動起來，一臉無辜的道：“李捕快，許大人的死真的和我沒關系！
我只知道在兩個月前，王桂告訴我許御史正在調查兵部的一些事，讓我多加留意，如果有什么風吹草動就立刻報他。
出事的那天下午，許御史讓我進宮告知高公公，說晚上請他親自來都察院取一份重要的奏折。
我當時覺得這個消息很重要，便在進宮前把這件事告訴了王桂，其它的事我就真的不知道了。”
李天順沉吟了一下，看向趙武平道：“趙叔，你安排幾個得力的人，我們現在就帶著楊大人去藥鋪，
還有，留下的侍衛都不要撤，一定要確保楊大人家人的安全。”
說著拉起楊再清就向外走，狄嬋兒則像個跟屁蟲興奮的緊跟其后。
趙武平答應一聲，迅速安排好一切，叫上幾名精干的侍衛，護著李天順和楊再清坐的馬車向藥鋪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