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的時候君臣之間還有利益糾葛，可是現在蔡京離任在即，沒有了利益關系之后，兩人之間的關系反而變得有些微妙了起來。
看著面前熟悉的景致，就算是皇帝趙佶都感覺到心情有些復雜。
畢竟是在皇帝的面前，就算是蔡莜平日里對自己的父親有萬般的埋怨，現在這個時候也只能在這里扮演一個乖兒子的角色。
得到了皇帝的警告之后，王黼就像是一個木頭人一般，呆呆地站在趙佶的身后。
所有人都成了配角，只有他們君臣二人談天說地，從天南說到海北。
從鳥雀的養殖技巧，再到花木的種植方法，談笑間，兩人甚至都有一種回到了從前的感覺。
“元長，回去之后還是要時不時的給朕寫信，你不在這汴梁城里，朕總覺得這心里面空嘮嘮的！”
到了中午吃飯的時候，趙佶一邊吃飯一邊隨口對蔡京吩咐道。
“官家……”
蔡京的眼圈再次一紅，鼻子一酸，眼淚已經直接流了出來。
其實兩個人心里不明白，這大宋朝說大不大，可是說小也不小，蔡京如今已經是這般年紀了，此次一別恐怕就是人鬼殊途了。
“好啦好啦，朕知道這些年來你的苦楚，朕對不住你啊……”
看著白發蒼蒼，身體佝僂的蔡京，趙佶的心里沒來由的一陣的心虛。
蔡京身上的污名，恐怕有一半都是替他背著的，剩下的一半，也有一小部分是因為替他辦事。
到了如今這個地步，他這一腳踢出去，可真是讓蔡京有些措手不及。
“官家！”
聽到這句話之后，蔡京心里所有的委屈全部都一下子爆發了出來。
原本的那些不甘，此刻也都化作了眼淚。
整個人直接站了起來，撲通一聲跪在地上，再次嚎啕大哭了起來。
“你這是做什么？咱們君臣這么多年，用不著這樣，真用不著這樣……”
趙佶一邊說話，一邊悄悄地伸手擦去了自己眼角的淚水。
“元翁，您這么做不是讓官家心里難受嗎？你要是還有什么為難的事情的話，不如就跟官家直接說了吧？”
看著蔡京和皇帝二人在這里表演了半天，君臣相得的場面，王黼在一旁嘴角不斷的抽搐著。
眼看著這戲碼越演越過分了，王黼這才干脆站出來說道。
“是啊，元長你若是還有什么擔心的事情，不妨直接跟朕說吧！你這操勞了這么多年，朕不會虧待你的！若是等你回鄉之后再說，恐怕這山長水遠的，反而讓那些傳訊的小吏麻煩！”
聽到皇帝這么一說，蔡京的心里也是一陣的黯然。
皇帝這話說的輕巧，但是意思就很明白了。
還有什么條件直接開出來吧，開完了這些條件之后回家以后就得老老實實的閉上嘴巴了。
“老臣現在所擁有的這些，全部都是官家賜予，若是沒有官家的話，老臣現在不過就是荒村一老朽，如今，就連老臣的兒孫都有了功名，老臣還能有什么要求……”
畢竟是一國的宰相，那也是見過大世面的，這說話的藝術自然也是到了登峰造極的地步。
聰明人說法點到為止，他這番話不光是說給皇帝聽的，同時也是說給王黼聽的。
他的這些兒子不能動，這就是他的底線，王黼如果跨過這條線的話，那迎接他的就是蔡京的拼死一擊了。
“嗚——嗚——嗚——”
蔡京的話才剛說完，王黼已經嗚嗚地哭出了聲。
趙佶的嘴角一陣的抽搐，實在是沒弄明白，這老東西到底在這里搞什么花樣。
“將明，你這是做什么？好好的你哭什么？”
趙佶干咳了一聲，然后問道。
“實在是對不住了官家，看到元翁現在這副樣子，臣這心里面，不由得想起了家中的老父！”
“王公若是如此想念老人家，何不回去盡孝？”
眼看著這家伙越演越離譜，蔡莜冷笑著說道。
聽他這么一說，就是站在一旁的蔡京，都差點沒笑出聲來。
“咳——傳旨！”
眼看著現場的氣氛有些尷尬，趙佶干咳了一聲，然后對自己身邊的小太監說道。
聽他這么一說，小太監趕忙飛奔而去，把在外面伺候的兩位侍制請了進來。
“蔡相勞苦功高，然年事已高，再三請辭，朕無奈允準，今特旨蔡家八子，十三孫，散官各升一級，以酬蔡相之功！”
“老臣，多謝官家！”
都已經到了現在這個時候了，蔡京當然也不會再繼續推脫了。
畢竟這是皇帝心意的表達，雖然只是把所有人的散官提了一級，但是，這卻是皇帝在隱晦的向蔡京表示，你就安安心心的回家養老吧，你的這些兒孫們朕都會善待的。
蔡京這個時候要是不接受的話，那恐怕接下來的事情就有點麻煩了。
而演砸了的王黼，此刻也只能面色尷尬的再次站在了一旁。
只是再次看向蔡莜的眼神，已經變得多了幾分怨毒。
看到這一切之后，蔡京只是微微一笑卻什么都沒說。
“好啦，元長，兒孫自有兒孫福，你的這些兒子一個個都是朝廷的棟梁，以后朕都是要大用的，朕應該感謝你才是！”
就是趙佶也沒想到，王黼這家伙居然會在這種場合來剛才這種戲碼。
不過，對于他和蔡攸之間的小矛盾，他倒是樂見其成的。
要是他們兩個一團和氣的話，那接下來的事情才真正麻煩了呢。
做君主的自然是最講究平衡，平衡之道，這幾乎是生在每個趙家皇帝骨子里的把戲。
哪怕是昏庸如趙佶，這平衡的手段，那也是玩的極為漂亮。
這朝堂之上，表面上看起來是蔡京一人獨大，可是暗地里梁師成、鄆王、太子，三股勢力之中，任意的兩伙勢力只要稍微有一點默契，立刻就能夠反制蔡京。
這樣下來，一方面能夠借助蔡京的勢力，讓朝政能夠順利的進行，另一方面也能夠抑制蔡京的勢力繼續膨脹。
就像是現在，等到梁師成、太子和鄆王都想讓蔡京下臺的時候，蔡京就非走不可了！
當然了，蔡京走了之后，他的勢力自然就會分化，一部分歸于蔡莜，另外一部分歸于蔡家剩下的幾個兒子。
不過那就是后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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