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方雅離開的時候身上沒帶什么行李，一個簡單的包袱便是她的全部。
事實上，她也沒什么好帶的，那些東西她也不想要。
離開之際，她轉過頭看向站在一旁默默不語的王氏夫婦，按照他們以往是不會這么安靜的，如今卻這么安分，甚至在男人進屋時也沒表現出任何震驚之色。
不難猜，是王樂和他們說了。
夏方雅默了默，還是緩緩開口：“謝謝你們以前的養育之恩。”
這句話很諷刺，甚至是直接戳在王氏夫婦心上。
他們聞言一愣，隨后抬起頭臉上有些欲言又止，但最后還是又低下頭不語。
也是，發生了那種事情誰還能坦然面對，那個他們看不起的養女如今搖身一變成了京城里的大小姐，想到自己之前做的事，王氏一度懷疑自己當初是被鬼迷了心竅。
王樂站在一旁背靠在門上，手上拋著那個錢袋子打發時間，一副事不關己的模樣，只是眼神時不時看向那棵樹下，似乎在想什么。
夏方雅本來還想和王樂說些什么，但看對方這副樣子，突然又不想說什么了，可能說了也是白說。
而就在轉身之際，王樂的視線卻突然轉了回來，喊住了她：“等等，娘有話要和你說。”
轉而又一臉認真地對著王氏開口：“娘，快說吧，這人馬上都要走了，你是要等憋到對方派人報復你才肯道歉嗎？”
王氏：“.......”
夏方雅：“......”
還是那個熟悉的說話味道。
被這樣一說，王氏老臉忍不住一紅，她看了一眼夏方雅，再看看屋外集結的村民，其實內心拉不下那個臉，但一想到自己做的那些事。
王氏心一沉，抬眼看著夏方雅，卻始終還是沒能堅持下來，垂眸低語道：“方雅，是我對不住你。”
王氏囂張霸道一輩子，還從未見過她向誰服過軟，夏方雅聞言難得一愣，隨后下意識地看向一旁的王常，而對方朝她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隨后視線別了過去。
這就是她的養父和養母。
甚至不敢看她。
夏方雅站在原地，心上忽地浮現一抹難以言喻的情緒，似好笑又似荒唐，她的身子還未痊愈，唇色還泛著蒼白，仿佛風一吹就倒了。
夏方雅默默捏緊了手里的包裹，垂下眼眸沉著嗓音道：“別道歉了。”
反正她也原諒不了，就這樣吧。
房秋煙在樹下靜靜看著這一幕，事實上，她也就只有這種時候會覺得當鬼挺好的。
世間所有的感情牽掛，當了鬼之后，都會一并消散，相愛也好，怨恨也罷，都將成為空花陽焰。
但……她還是想投胎。
房秋煙收回視線，轉身在夏方雅之前走出了院子，她和門口處的徐魏對上視線，對方朝她笑著點頭，衣袍下的手悄悄朝她揮了揮，似在告別。
徐魏似乎猜到了她也會一同離開。
但他不攔著。
放鬼出山，道士不攔著，這屬實有些不對勁，而且對方也不問沈煥在哪。
房秋煙：“……”
這要是都沒有問題，她房秋煙三個字倒過來寫。
可世上最難搞的事就是，你明知道對方有問題卻什么都做不了。
算了，隨便吧，反正她的任務又不是破解某個道士疑似的邪惡計謀然后去拯救世界。
房秋煙禮貌性地學著對方的樣子揮了揮手，然后轉而上了載著夏方雅離開的馬車，
蹭個馬車坐坐。
馬車外的嘈雜聲依舊存在，但沒過多久，只見那簾帳被人掀開。
房秋煙倒是沒想瞞著她，直接顯身出來，于是在夏方雅掀開后，看見那抹紅色身影后她動作先是一頓，隨后視線下意識地在馬車內環視一圈。
“主子沒來，他讓我貼身保護你。”房秋煙見此就知道她在找誰。
貼身保護是假的，她就是不想跟在馬車后面跑，雖然是鬼，但也不能這么折磨啊！
女主沒有怨氣的時候，那股味道就沒那么濃，和平常人差不多，房秋煙心想在車上她總不應該會有什么怨氣吧——
除非她看不起鬼坐馬車。
夏方雅聞言看了幾眼房秋煙，正欲進去，而馬車外男人見夏方雅停了下來，便出聲詢問：“怎么？隨便坐就可以。”
轉念想到夏方雅可能是第一次坐這么好的馬車，他的嘴角難掩一抹譏嘲，“以后回來京城，可別在外這樣了，有損夏府的臉。”
男人是被府中那位派來的，那位可下了暗令，要給這個夏方雅進門前來個下馬威。
夏方雅扯了扯嘴角，現在還沒回京，她就已經對那個家有了大概的了解。
看看，一個下人都能這么頤指氣使。
明知道這是對方故意的，但夏方雅現在還只能默默忍受。
馬車里的房秋煙也聽到外面的聲音，她端坐在位置上，側過頭看向窗外，“需要我幫您嗎？”
夏方雅慢慢坐在位置上，將包袱往旁邊隨意地一放，聞言看了一眼房秋煙，低聲咳了幾聲，隨后挑眉看向她：“你幫我？”
房秋煙：“……”
干什么啊！
這語氣怎么感覺好像在瞧不起她的樣子，好歹她也是個穿紅色嫁衣的女鬼啊！
也不知道夏方雅是想到了什么，她忽地問道：“沈煥呢？”
“抱歉，我也不清楚主子的行蹤。”沈煥一天天待在山上，她也不知道他在干什么。
夏方雅閉上眼睛休息，她“嗯”了一聲：“暫時先不用你幫我處理那個人。”
“……好的。”房秋煙聞言先是一愣，隨后暗自撇嘴。
哦，她懂了，是想讓沈煥幫唄。
也好，正好增加感情。
馬車慢悠悠地行駛起來，馬車內也是陷入了一陣詭異的沉默，只有車轱轆轉動磕碰石子的聲音。
房秋煙突然感覺還不如隱藏起來，這樣也太尷尬了，什么都不能干，也好無聊。
正這樣想著，她突然感覺有什么東西碰了碰自己的指尖。
低頭一看，正是那一抹熟悉的黑霧，只見它從袖子里悄悄地伸出一個揪揪。
似乎是知道房秋煙在看自己，那個小揪揪一頓，隨后點了點房秋煙的指尖，做出一個小愛心的模樣，還左右晃了晃。
房秋煙：“……”
姐承認你是有點東西的。
她沒忍住輕笑了一聲，可隨后耳畔就響起夏方雅的聲音：
“你在弄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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