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讀小說網 > 雄兔眼迷離 > 跳梁(九)
  蘇姈如亦隨即將視線移到逸白身上,斜斜瞥了幾眼,又含著笑意轉向一邊。她既沒告知江閎關于霍云婉的事,自然就沒打算在這會去揭穿逸白是誰。即使聽得其言語威脅,也沒當多大回事。

  說句話也能往心里去,這種事,一屋子人估計就薛家那位小少爺干的出來。

  霍云婉和薛凌走到一處,蘇姈如不是沒介意過,但早就介意過了。索性是不能用的稱心如意,哄的也累,早一日換個相處法兒,落個自在。不管霍云婉是要陪著薛凌做什么,蘇家現今還是姓蘇,加上手里有了江府和瑞王兩張牌,撕破臉去,誰又怕了誰?

  “總不是來吵嘴的罷,以后往來多有不便,倒不如今晚一次把話講完,江府廟小,不能供諸位大佛久留”。江玉楓酒氣未解,言語間放肆了些。

  他倒也不必自持,在座就瑞王親信勉強稱的上貴客,但說破天也就一下人。況如今瑞王于江府而言,除了身份,似乎帶不來別的什么東西。以魏塱之手段,將幾個王爺養的跟個掉牙的哈巴狗兒似的。

  故而江府找上魏玹時,才念了兩句“深耕穊種,立苗欲疏”,便嚇的他手頭蟈蟈籠都抓不穩。

  幾個王爺各有所好,先帝一去,聲色犬馬事都拿到了明面上。是真是假的先不提,到難為當初江閎提起屬意人選時,只能憋出個于禮于法。全然沒法談什么文治武功,經國濟世。不過,那句有口皆碑形容魏玹,倒也沒說錯什么。

  畢竟比起其他幾位王爺的荒唐事兒,魏玹還真算的上溫良恭儉,如果沒瞧著蟈蟈的話。瑞王好這一口兒,舊時就人盡皆知。魏塱登基之后,魏玹更是玩的登峰造極。但凡聽誰手里有什么奇貨,千金尚算不得啥,拿皇室身份壓人生拉硬搶也不是沒有。

  日子一長,眾人也就見怪不怪。有著好的,緊趕著送上來,換個皆大歡喜。除此之外,這人還真挑不出半點毛病。梁如今又太平,頂著個閑王帽子,見天的喊兩句風調雨順,想沒口碑也難。蟈蟈這東西多不過玩物喪志,好過其他幾位荒的荒,淫的淫,服藥修仙什么花樣兒都有。

  矮子眼里挑將軍,雖這群人大概不是真矮子,但要讓江閎選一個去坐龍椅,還真是魏玹最合適。看看這屋里坐著的人,江閎都說不清楚此刻內心復雜情緒。他顯然是不愿意用“謀反”二字來定義自己,但除了這個詞,好像也沒什么合適的。

  若三年前,魏塱初登基,便是聯合薛弋寒舉兵奪位,仍能稱的上忠。而今想說一聲撥亂反正,卻是師出無名。

  一個人的評價,并不會取決于他過去做了什么,而是他現在正在做什么。何況,在天下萬民眼里,魏塱也未曾做過什么。天時地利人和,那場腥風血雨,當今天子被摘得干干凈凈。待時過境遷,龍椅上的人省刑減賦、整綱飭紀,怎么也算不得昏君。

  如果一個人瞧上去僅僅是指尖生疾,是否要削其首,剖其心?

  薛凌這會還沒有答案,她只知道魏塱手指化膿,污血涂了薛家一臉。她覺得這個人一定是病入膏肓,藥石無醫,非殺之不能絕患。老李頭講過,病雖發于外,卻是由內而生,眼瞧癥狀雖輕,亦不可等閑視之。

  魏塱手爛成這樣,心一定是早就爛透了。

  但江閎是懂的,他懂這一屋人,誰也不配稱義。糞蟲至穢變為蟬,而飲露于秋風;腐草無光化為螢,而耀采于夏月。管他魏塱從前是糞蟲還是腐草,而今都成蟬成螢,再不是當年至穢無光。所以,把理由說的天花亂墜,仍很難掩住一己私心。

  對比之下,他也覺得薛凌是可以凜然些,起碼替父報仇比起篡權奪位是讓人更喜歡。只是,翻遍史書,大概很難找到這么一群人,相互惡心,又相互依賴,讓他頗為頭疼。究竟能不能共事,就看今晚怎么個說法了。若太過冒險,他倒寧愿從長計議。權勢水火滔天,一艘船若是風雨飄搖,不上為佳。

  深耕穊種,立苗欲疏。江府找上魏玹的時候,梁農耕過了還不太久,正值草木萌發,詩倒是應景的很。許是四下無人,魏玹也就沒掩飾自身驚慌。動作之大,反讓江玉楓覺得戲是不是演的有點過。

  其實單憑這句話,魏玹未必就能聽出個什么意味。然江玉楓在他面前行走如常,沒有半點瘸子該有的跛相。再不知道江府是個什么打算,就對不起他在魏塱面前玩那么久蟈蟈了。

  非江府急功冒進,實則在這之前,江閎已著人試探過幾回。只是魏玹并非傻子,江府手中無兵,在朝堂也逐漸式微,突然跑來說這些事,他豈敢直接回應?但于聰明人而言,棱模兩可即是答應。為了表示自己并非是魏塱派來試探魏玹的,江閎直接遣了江玉楓暗中去瑞王府。

  雖“非其種者,鋤而去之”并不是那么恰如其分,畢竟,魏塱也是姓魏的,不算什么雜種。但足夠了,足夠將魏玹引上船。至于留不留的下,就看船上有什么東西了。

  “江少爺說的是,還未請教過,這位是.....”逸白瞧著瑞王親信,老老實實的打著圓場。他既是來給薛凌找臺階,便少不得要迎合其他人。且霍云婉雖暫對薛凌無多少猜忌,卻是秉承著小心使得萬年船,讓逸白順便留意下都是誰在攪和這檔子事。

  “暮厭,和你一樣,拿人錢財罷了”。說完他又看向薛凌道:“我竟不知,薛家的小少爺是個姑娘。”

  江玉楓解釋了一句:“我只說是薛家薛凌,從未說過什么少爺”。

  能將魏玹吸引過來,單憑江府,還真是做不到。薛凌的名頭本也沒那么好用,但有一樁陳年往事,現如今梁國上下,知道的人,屈指而已。而了解其中內情的,唯江閎一人。

  稍微透露一點,魏玹便上鉤的飛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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