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讀小說網 > 細腰 > 第640章 糖果
  因著程杏只在桃花村住一夜,陪孫香云過個節就回來了。

  且程家沒有足夠多的房間招待人,許家五兄弟知道程杏看重奶奶,以防老人家愧疚尷尬,就沒有跟著過去。

  只備了禮物,讓程杏捎帶過去。

  程杏不會開車。

  之前是家貧,沒有足夠的財力和空閑,支撐她考駕照。

  后來有錢后,又沒有了時間。

  她拒絕付悠悠當她的司機后,老吳很快做出了調整,給她分派了另一位年輕的小伙子當司機。

  姓宋,單名一個鵬字。

  此次,便是宋鵬送的她。

  桃花村里小孩子,早早就被家長告知了,村里的阿杏姐姐今天回來,他們也不嫌冷,吃過早飯就聚集到了村口。

  遠遠瞧見程杏的車子,仿佛過年般歡呼著圍了上來。

  程杏情不自禁露出了微笑。

  她下了車,叫宋鵬慢慢往前開著。

  取出早就準備好的糖果,分發給小孩子們。

  拿到糖果的小孩子們,紛紛爆發出一陣快樂的歡笑,一蹦一跳的跑走了。

  村長家的廣哥兒,今年七歲了,是這群孩子中最大的一個。

  這個年齡的孩子,已經懂事了。

  他臉上不知是羞的還是冷的,紅的厲害。

  見程杏走過來,就禮貌的跟她問好,“阿杏姐姐,中午好。”

  程杏笑著,遞了一把糖果過去。

  廣哥兒見狀,連連后退,還舉著滿是凍瘡的手,一個勁的擺手,說不要。

  雖然他克制著自己,眼睛不往程杏的手里看。

  可吞咽口水的喉嚨,還是暴露了小孩子對糖果的渴望和熱愛。

  程杏看得心軟的不行,將人拉到自己身前,把那把糖果,都塞到了廣哥兒的兜里。

  又彎下腰,揉了揉他的頭發。

  小男孩的頭發茬硬硬的,手感摸上去,像剛生下來的小刺猬。

  廣哥兒耳根都紅了,結結巴巴的說道,“姐,姐姐,我是大人了,不能要。而且……”

  他聲音小了下去,“爺爺說,小孩子不能吃太多糖。”

  桃花村還是太窮了,孩子的營養跟不上,個子普遍都有些矮。

  前幾天程杏逛商場遇到的一位三歲大的孩子,都到她大腿高了,廣哥兒七歲了,才比那孩子高一點點。

  程杏心底說不上來是什么滋味。

  她半蹲下身子,跟他視線齊平,柔聲道,“大人也要吃糖呀!現在是過年,過年就是要開開心心,甜甜蜜蜜的,對不對?”

  廣哥兒點了點頭。

  程杏眨了眨眼,“廣哥兒也不會一口氣把糖果都吃完的,對不對?”

  她強調了一口氣這三個字。

  只要不是一下子全吃完,當然就不算多。

  廣哥兒的眼睛,驀然亮了起來。

  開心了剛幾秒鐘,小男孩又有些不好意思,小聲承諾道,“謝謝姐姐,我會把糖果跟爺爺分享的。”

  程杏笑了笑,轉身給別的孩子們分糖果去了。

  他抿著小嘴,猶豫著在原地站了好一會兒。

  見程杏分完糖,要走了。

  才急急忙忙又走到了她面前。

  他仰臉望著程杏。

  黑白分明的眼睛里,露出了幾分屬于這個年紀的,來自于孩子直白渴望,“姐姐,你能抱抱我嗎?”

  程杏一愣。

  她忽然想起來,廣哥兒的媽媽,在他很小的時候,就因病去世了。

  他爸學習不好,早早就輟學,外出打工。

  聽說在外面又組建了一個新家庭,老婆還給他生了對龍鳳胎,他日子過得緊巴,也沒提過接廣哥兒過去的話。

  廣哥兒,是被老村長撫養長大的。

  程杏心底驀然一酸,她單膝跪地,抬手用力抱住了廣哥兒。

  廣哥兒沒有說話,小手悄悄摟緊了程杏。

  他在心里告訴自己,廣哥兒是個小小男子漢了,不能哭。

  可被香香的,暖暖的,像夢里的媽媽一樣的懷抱抱住后,眼淚就不聽話了。

  廣哥兒咬著小嘴,哭著想,他就哭一次,就這一次。

  淚水開閘后。

  藏在廣哥兒心底的委屈,難過,思念和期待,全發泄了出來。

  他哭的無聲而忘我。

  小身子一顫一顫的,摟著程杏的胳膊,卻愈發用力。

  程杏感覺到廣哥兒哭了。

  她沒有出聲安慰他,只抱著他,輕輕拍著他的脊背。

  一大一小默默擁抱了好一會兒。

  廣哥兒先松開了手。

  他的眼淚和鼻涕,弄臟了程杏的衣服。

  小臉上有些紅,羞澀的低下了頭,“姐姐,對不起。”

  程杏笑著給他擦去臟污,又把頸側羽絨服上的鼻涕擦去,最后揉了揉他的腦袋。

  “不妨事,快回去吧!”

  廣哥兒抿嘴笑了笑,一溜煙跑走了。

  跑出去老遠,又回頭朝程杏喊,“姐姐,我今年考了雙百,得了獎狀!”

  程杏笑了,同樣大喊著夸道,“廣哥兒真棒!”

  小男孩得了夸獎,蹦得更歡快了。

  那小小雀躍的身影,不一會兒,就消失在了村人低矮的房屋間。

  程杏到家時,宋鵬已經在卸貨了。

  他搬來搬去,忙得滿頭大汗。

  孫香云拿著勺子,一會兒回灶屋炒炒菜,一會兒又出來叮囑宋鵬,笑的臉上的褶子都平整了。

  煙火氣,笑語聲,組成了這世間最溫馨,最溫暖的一個字。

  家。

  程杏唇角含笑,緩步上前。

  “奶奶,我回來了。”

  孫香云回頭,渾濁的眼睛,在那一瞬間整個都亮了。

  她笑逐顏開,高聲應道,“哎!快去洗手,飯一會兒就好。”

  ……

  桃花村左側。

  水塘邊的樹林里,站了兩個人。

  陸昭寧裹著貂皮大衣,不敢置信地望著面前的男人,“什么?還要再加兩百萬?”

  張怡利振振有詞,“陸家千金可不是普通人,當然得加錢!”

  陸昭寧惱恨不已,“五千萬啊!五千萬還不夠嗎?”

  張怡利彈了彈煙灰,不動如山,“程小姐,麻煩你搞清楚,那可是南城陸家,不是什么不入流的暴發戶,土財主。”

  “而且,陸小姐前幾天剛和裴家聯姻。”

  張怡利吐了個煙圈,嘲諷道,“你上下牙一磕,說的倒輕松,可我卻要背上惹怒兩個豪門的后果!五千萬,不太值啊!”

  他老神在在的抽著煙,一副不著急的樣子。

  可陸昭寧卻如熱鍋上的螞蟻,焦頭爛額。

  她方才從宋鵬口中得知,程杏只在程家留宿一夜。

  就急急忙忙約了張怡利過來見面。

  真是日了狗,一夜能干什么事?

  她恨不得程杏被人輪個七八天!

  陸昭寧跺著腳,恨張怡利的貪婪,卻更恨程杏。

  她來都來了,為什么不多住幾天?

  張怡利一根煙抽完,不耐煩了,“到底干不干?”

  陸昭寧猶豫不決。

  這次若是不干,指望程杏下次再回來,還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時候。

  可若是干,就讓程杏受一夜折磨,也太便宜她了。

  且就只有這一次機會,萬一張怡利失手了怎么辦?

  ……

  廣哥兒跑回家,發現爺爺還沒回來。

  他又跑出家門,朝遠處張望。

  爺爺今兒要去給大爺爺送節禮,特意等吃了早飯,錯過飯點趕過去。

  也答應過他,會在吃午飯前趕回來,省的麻煩親戚。

  旁邊幾家的煙囪都開始冒煙了,爺爺怎么還不回來?

  廣哥兒都有點餓了。

  他摸了摸左邊的口袋,鼓鼓囊囊的,裝的全是阿杏姐姐給的糖果。

  糖果。

  廣哥兒舔了舔干裂的唇瓣。

  甜的。

  上次吃糖,還是去年過年的時候。

  可那種甜滋滋的,幸福的味道,廣哥兒到現在都還記得。

  一想起來,口水都流出來了呢!

  廣哥兒小心翼翼的拿出一枚糖果。

  紅色的糖紙,多喜慶的顏色呀!

  湊近了一聞,一縷縷香甜,迫不及待地鉆進鼻腔里,勾得人喉嚨發癢,口腔都控制不住分泌出口水來。

  他吞了吞口水,看了那顆糖半晌,又用力攥緊了它。

  還是等爺爺回來吧。

  等爺爺回來,他們一起吃糖果,一起嘗嘗這甜甜的滋味。

  廣哥兒鄭重其事地將糖果塞回口袋。

  又小心的往下壓了壓,防止它們因為走動彈出來。

  他站在門口,等了又等。

  鄰居周嬸子都端著碗出來了。

  他還沒瞧見爺爺的身影。

  “喲,廣哥兒,你爺爺還沒回來呢?”

  廣哥兒搖了搖頭。

  周嬸子憐惜廣哥兒自小沒了媽,平時沒少留他吃飯,可小家伙,人小鬼大臉皮薄,很少愿意。

  她回屋又盛了碗飯出來,往廣哥兒手里塞,“廣哥兒,你爺爺不定什么時候回來,嬸子飯做的多,你先吃著。”

  廣哥兒拒絕了。

  他忽然有點擔心爺爺。

  爺爺年紀大了,腿腳不便,會不會摔倒了,才耽擱到現在?

  廣哥兒把口袋里的糖,拿出來三顆,給了周嬸子。

  “阿杏姐姐給的糖,嬸子你嘗嘗。”

  “我還不餓,我去找找爺爺。”

  廣哥兒說完,就往小路上跑去。

  路滑,他跑的不快,時不時還會低頭檢查一下衣兜。

  穿過前面的樹林,繞過水塘,再走上一里路,就能望見大爺爺所在的村子,也能看見路上有沒有爺爺了。

  想到見了爺爺,就能吃糖,廣哥兒小嘴又高興的翹了起來,抿都抿不下去。

  正想哼個歌,表達一下開心,卻聽見前面隱隱約約傳來了說話聲。

  是爺爺回來了嗎?

  廣哥兒眼睛一亮,頓時加快了腳步。

  他一急,就沒注意看路,小腳丫踩到了路邊的枯枝,發出了咔嚓一聲輕響。

  樹林里。

  正在跟張怡利強調,要怎么折磨程杏的陸昭寧,驟然停住了話頭。

  她驚慌失措轉過臉,本以為自己的惡毒面目被人知道了。

  結果,一眼就瞧見了樹后探頭探腦的小男孩。

  陸昭寧驚懼不安地往周圍看了又看,發現只有他一個,她后怕的拍了拍自己的胸脯。

  幸好!

  只是一個小孩子。

  弄死就行了。

  陸昭寧臉上閃過一抹惡毒。

  張怡利瞥見后,下意識皺起了眉,“算了,只是一個孩子!”

  “孩子怎么了?他都聽到了!”

  陸昭寧一把抓住廣哥兒,順勢捂住了他的嘴。

  廣哥兒驚恐不已,掙扎中錘了陸昭寧的肚子一下。

  陸昭寧疼得臉都白了。

  張怡利皺著眉,遲疑不定。

  他也不知道,這孩子聽到了多少。

  把人放了,不太行。

  要是不放,綁了他,又要費勁去看管他。

  麻煩。

  “該死的小畜生!”

  陸昭寧怒罵了一句,拖著廣哥兒來到水塘前,一把將人丟了進去。

  廣哥兒紅腫的小手指,從陸昭寧光溜溜的貂皮上滑了過去。

  叫都沒叫一聲,就落入了水塘。

  冰水刺骨,凍得人直打哆嗦。

  冬天的棉花襖子,吸了水格外沉重。

  廣哥兒掙扎著,卻怎么都游不上來。

  他好冷。

  好想要媽媽再抱一抱他。

  黑沉沉的視野里,最后飄過來一道奪目的紅。

  是……

  一枚糖果。

  好想,想嘗一嘗。

  ……

  孫香云做好飯,都端上桌了,卻一直不見陸昭寧的蹤影。

  給她打電話,也不見人接。

  “這孩子,怎么回事?前幾天不還鬧著要見姐姐嗎?”

  程杏聽著無人接聽的嘟嘟聲,心里升起了一種不好的預感。

  孫香云掛了電話,表情有些訕訕,“阿杏,你先坐著,我出去找找寧寧。”

  程杏抿著唇,跟著站了起來,“我也去吧。”

  宋鵬跟著起了身。

  幾人一道走到門口,還沒出門,就聽到了外面的喧囂。

  “快快,就在左邊水塘那!”

  “趕緊的,叫救護車了沒有?”

  桃花村的人,一窩蜂的朝水塘那邊跑。

  程杏心底那股不好的預感,瞬間攀升到了頂峰。

  她隨手抓了一個人,急忙問道,“出什么事了?”

  孫香云不知想到了什么,急的臉都白了。

  她攥著路過的周嬸子的衣服,焦急問道,“是寧寧嗎?寧寧出事了嗎?”

  周嬸子眼淚都出來了,“廣哥兒,廣哥兒落水了!”

  怎么會?

  程杏咬緊唇瓣,越過孫香云就朝水塘那跑去。

  水塘最初在桃花村的中央,為了村人取水方便,才挖的。

  后來因為太深,不少孩子掉進去后,才漸漸無人問津,連帶著村落,也往一側傾斜轉移。

  但凡桃花村的孩子,哪個沒被家長擰著耳朵威脅過,不準去水塘邊上玩?

  廣哥兒七歲了,又不是不懂事,怎么會去水塘邊玩水?

  又怎么可能落水?

  程杏扒開人群,看到水塘中的情形后,心口驀然一痛。

  廣哥兒小小的身子,漂浮在水塘最中央。

  他的小臉泡的發白。

  頭扭向了左邊。

  腫成蘿卜似的左手,直愣愣的朝前伸著。

  距離他手掌兩寸左右的位置,飄著一枚紅色糖紙包裹的糖果。

  那是,程杏剛到的時候給他的。

  程杏的淚,落了下來。

  周圍人叫嚷著撈人,亂哄哄的,吵的人腦仁疼。

  陸昭寧擠在人群里,滿不在乎的瞧了眼水塘,又嫌棄的捂住了鼻子。

  什么味,臭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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