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欽并未看到消息。
他被護士引著去了婦科樓的手術室門外。
遠遠看到一堆人圍在那，男女老少都有，吵鬧叫嚷的像是在菜市場討價還價。
“謝醫生，就他們。”護士憤憤不平地小聲說著，“病人已經陷入昏迷了，他們還在吵，就是不愿意繳費，她丈夫也不愿意簽手術同意書。”
謝欽眉心微折，薄唇緊抿，“病人送過來的時候，是醒著的嗎？”
小護士點了點頭，又不滿道，“所以他們才鬧得厲害，非說醫院害死了人，明明劉醫生還在里面搶救。”
謝欽視線落在那邊的人身上，尤其是領頭的那位尖耳猴腮的男人身上，狹眸眸底劃過一抹冷光。
他沉吟片刻，淡淡道，“找幾個人，把一切都拍下來，聲音也要收錄在內。”
小護士愣了愣，忙點點頭。
謝欽吩咐完，就朝人群走去。
小護士在后面欲言又止，最終，跺跺腳，跑去叫其他小姐妹過來拍照錄像了。
謝欽人高腿長，走路又快，很快就來到了推搡著的人群附近。
守在手術室門口的王醫生，一看到謝欽跟看到救命稻草一樣，眼睛都亮了。
“謝醫生！謝醫生！”
他大松了一口氣，連忙高聲叫著，擺著手，想將人迎到最里面。
謝欽微微頷首，算作回應。
那群圍著王醫生的人聽言，下意識回頭看向謝欽。
他身量頎長，近一米九的身高，站在這群普遍低于均值身高的人面前，仿若鶴立雞群，天然讓他們覺得自己挨了一頭。
且氣質又清冷淡漠，雖未開口說話，可周身的矜貴之氣，舉手投足間的優雅尊貴，壓的眾人自慚形穢，不自覺就讓開了路。
叫謝欽得以從容不迫地走到了王醫生面前。
也直到這時候，眾人才敢抬頭，細細打量他的長相。
他穿著白大褂，戴著口罩看不見容貌，但金絲眼鏡下的狹長雙眸微微一瞇，冷冷掃視過來時，莫名叫人心生畏懼，不敢與之對視。
眾人也都跟鵪鶉似的，紛紛噤了聲。
王醫生看到謝欽一來，就鎮的這群人屁都不敢放一個，心底也是自嘆弗如。
他徹底放下心來，眼神詢問謝欽，是否了解情況。
謝欽微不可察地點了點頭。
王醫生也便心里有了底氣，他清了清嗓子，高聲道，“病人情況危急，家屬先簽下知情同意書，再去繳費，我們才能繼續手術。”
話音剛落，最前方那位尖耳猴腮的男人就反駁道，“憑什么不是你們先手術，治好了我們再繳費！”
王醫生看了看謝欽，耐著性子解釋，“張先生，你妻子的身體你也知道，她送過來的時候，情況已經很不好了，我們只能先選擇搶救，但現在……”
“現在她要不行了，你們就讓我簽字繳費，好在撈筆錢！”張姓男人打斷王醫生的話，毫不客氣道，“甭說那么好聽！”
王醫生皺眉，稍微讓了讓，“你不簽字，我們醫院治不了。既然如此，那就請張先生把這場急救的手術費繳一下，帶孫女士離開吧。”
張姓男人身后，另一個人忽然叫了一聲，“張勇。”
張勇看了謝欽和王醫生一眼，往后退了退。
那人湊到張勇耳邊，嘀嘀咕咕不知道說了些什么。
張勇聽得直點頭。
兩人交流了好一會兒。
張勇才又走到了王醫生面前，壓低了聲音詢問，“醫生，我老婆她真挺不過去了嗎？明明來的時候她還好好的。”
王醫生還以為他誠心了解病人情況，忙誠懇解釋道，“其實孫女士送來的路上，我們已經搶救過一輪了，但她的情況太嚴重，醫院這邊不得不先手術急救……張先生，再拖下去……”
他沒說完，但話里未盡的意思，張勇接收到了。
他站在原地，臉上透著為難，“醫生，我跟你說實話，我家里比較困難，要是做手術就只能砸鍋賣鐵到處借了。可怕就怕，就算做手術，人也救不回來，那我們不就人財兩空，啥都沒有了。你能不能給我透個底，你們有多大把握把人救回來？”
王醫生聞言，看了看謝欽，猶豫著回道，“最少四成……”
“才四成啊！”張勇驚訝了一瞬，聲音都急促了起來，眼珠子也骨碌碌轉個不停。
看他猶豫，王醫生又勸，“有一分把握，醫院也都愿意嘗試……”
這回張勇聽著，卻再也沒有搭過話。
他來回搓著手，看起來似乎是在猶豫不決，一直沒下定決心。
但自從過來到現在，一直靜靜站在旁邊看著，聽著的謝欽知道。
他沒打算讓他們救他的妻子。
謝欽垂下眸，遮住眼底的嘲諷和冷意，扭頭去旁邊套了件無菌衣，進了手術室。
病床上，女人的臉色透著青白，連接身體的儀器不停地發出刺耳的警報聲，昭示著生命的流逝。
謝欽閉了閉眸，壓下心底的煩躁，沉下來為女人采取急救。
他沒有注意到，口袋里，調了靜音的手機屏幕的亮了幾下，又迅速熄滅。
……
商場。
李小姐又劈頭蓋臉，冷嘲熱諷了程杏好一通，臉色才好了許多。
她抬頭看向裴承，又變成了那個高貴的俏麗少女。
“裴承，希望你回去好好想想我說的話，想清楚了在跟我聯系。”
說完，也不等裴承回答，就趾高氣揚地走了。
聽著她高跟鞋噠噠遠去的聲音。
程杏簡直要熱淚盈眶了。
她被她貶得一無是處，又不能開口反駁，早就頭疼得不行。
此刻見人走了，連忙掙扎著，脫離裴承的圈攬。
誰料，裴承先迅速松了手，溫和的面孔上也布滿了歉意。
“抱歉，程小姐，這次多謝你替我解圍了，我請你吃飯吧？”
程杏慌忙擺手，拒絕道，“不了不了。”
她實在不想幫裴承這種忙。
裴承又溫聲提議，“那程小姐請我吃飯？上次你說請我吃飯，結果一直沒有后續，擇日不如撞日，不如就今天？”
程杏聞言怔住，尷尬不已，“裴先生，我……我剛吃了飯。”
她有些不好意思，感覺自己像是在逃避請人吃飯，承諾過的話都只是客套一樣。
臉都有點羞得紅了。
裴承不動聲色地摩挲了兩下指尖，溫和問道，“程小姐，裴某現在實在不想回家，被父母指著鼻子罵……嗯，能不能請程小姐，把請我吃飯，換成請我看電影呢？”
他話都說到這份上了。
程杏覺得自己在拒絕，實在說不過去。
她抿著唇，點了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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