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讀小說網 > 玄門小國師又在卜卦了 > 第二九七章 她晚了一步
  “噗,我當你能說出點什么話來,原來只是這個。”小姑娘失了笑,她聽著少年先前的動靜,以為他是要撂出什么狠話,哪成想竟是求求她。

  她笑了個花枝亂顫,這下也記不得要計較他彈她腦瓜崩的仇了,顧自伸手揉了揉笑得發酸的肚子,彎了杏眼:“七殿下,你好慫呀。”

  “要不然呢?還能怎么辦。”墨君漓無奈嘆息,衣擺一撩,順勢坐上了房頂。

  他學著慕惜辭的樣子屈腿托了腮,黑瞳內滿是幽怨:“我若真敢撂出狠話來,你不得兩個訣子敲死我?”

  “那不至于。”慕大國師聞言搖了搖頭,單手抵著下巴,認真地思考了一陣,“可能用不上兩個訣子,配合上那把青銅刀,一個訣就夠。”

  “不用也行,只要趁你不注意,往這里來一下。”小姑娘說著,虛虛一點少年的胸口,一本正經,“那刀上煞氣足得很,一刀就夠絞斷尋常人的心脈了。”

  “不過你是習武的,還習了兩世,真跟你打起來,我應該沒機會出刀,還是要用訣。”

  墨君漓被她說得背后寒毛直了門兒的倒豎,面皮子也陣陣發了緊。

  他看著身側的半大姑娘,眼神愈發幽怨起來:“國師大人,咱大可不必這么認真……”

  他就那么隨口一說!

  “害,這話還不是你挑起來的。”慕惜辭眼神一飄,隨手甩鍋,“不過,這本也不是什么要事,要不我們還是先說點正經的吧。”

  也不知道是誰先正兒八經尋思敲死他的可能性的。

  少年嫌棄不已,偷摸沖小姑娘遞去一個眼角,而后哼唧著別過了頭:“你先說,還是我先?”

  他記得小國師白日說過,她想起兩遭事來,要問的東西,應該比他要多。

  “你先吧。”慕惜辭沉吟,“我想起來的東西多些,得先好好捋一捋,不然有點亂。”

  “那好。”墨君漓頷首,跟著微微正了色,“是這樣,我是今兒聽老頭說,乾平歷代君王的挑選標準時,突然想起來的。”

  “你說按照老頭那個性子,只要能令天下安定,哪怕是朝代更替,在他眼里也不過是一句‘順其自然’,前生時又怎會任由墨書遠那狗玩意登基上了位?”

  “且不說旁的,光一個‘利’字,那狗玩意便看不分明,更別提治國之能與容人之量。”

  “在我看來,無論是韻堂兄還是大伯,哪怕眾臣扶著大皇兄上位,那結果都要比墨書遠稱帝好得多,老頭那樣聰慧,哪里會不清楚這點?”

  少年蹙眉:“就算他那時當真是病入膏肓、大權旁落,選無可選,也該給那狗玩意留下無數絆子才對。”

  “所以,我在想,這其間會不會有什么隱情?”

  慕惜辭聽罷陷入了沉默,她垂著頭,靜靜思索了許久,半晌方才重重嘆息一口。

  “不瞞你說,我當時也想到這一點了。”小姑娘抿了抿唇,“而且,我還想起一樁事來。”

  “那會……應該是長樂二十九年的歲末,長樂三十年的年初。”

  “那是我上陣領兵的第二年,剛在大漠攻破了敵軍,奪回了失地,班師回朝,返京述職。”慕惜辭說著垂了眼睫,“且在臨近除夕的某一日,陛下突然將我召進了宮。”

  “……老頭他,都與你說了些什么?”墨君漓艱難道,他的嗓子眼突然發了堵,鼻頭亦不受控地發了酸。

  他是長樂二十六年被迫詐死離開乾平的,而長樂二十九年,他則剛從扶離皇宮的重重圈禁之內逃出不足兩年,正在天下小國之間輾轉流浪著。

  那時他在北境,在那終年嚴寒的地方收到了自乾平內遞出來的、不知耽擱了多少時日的消息,說他家老頭病重,許撐不過隔年的秋天。

  他本想回去看他一眼,卻連回京所需的幾兩路費都拿不出來,更別提那一份便價值百兩白銀的通關文書。

  后來等他千辛萬苦,好不容易湊齊了所有盤纏,預備著雇上最快的車馬,從北境一路趕回京城之時,那雪色的縞素,已然自京城一路吹到邊關來了。

  “說了些零零碎碎的,關于你,關于樂綰,關于你們的母親,還有我爹和國公府。”小姑娘的手搭在膝上,指尖輕輕擊點著衣擺,“斷斷續續,滿是懷念。”

  “只有……只有這些嗎?”少年閉目,聲線漸漸染了抖,“沒有別的東西?”

  “自然是有的。”慕惜辭慢慢蜷了手指,上好的衣料登時被她團作了一團,“在殿守在殿門口的那名小太監離去之后,他忽的拉住了我的手腕,我看得出,他很急。”

  “是迫在眉睫的那種急切,他說話時的語調短而急促,他說阿辭,你去京外,找德庸,找到他,你就清楚了。”

  “那話說得沒頭沒尾,我本想詳細問上兩句,誰料那離開的小太監竟這么快便去而復返,一同跟著他來的還有不知何時進宮的墨書遠。”

  她驟然捏緊了拳,指甲隔著衣衫掐在掌心,鈍鈍的痛。

  “我知道我沒法問了,于是陪著兩人隨便說了兩句便告了辭。”

  “出宮后我一路快馬加鞭,趕去了京城附近的一處小村莊,俞公公那會被墨書遠送出皇城養病,就歇在這莊子里。”

  “但我好似是到晚了一步。”小姑娘說著顫了眼睫,“我趕到時,俞公公已經不在那里了。”

  “整個村莊空空蕩蕩,任我將那地方翻了個底朝天,都沒能找出半個活物來,仿佛這里從未有過人煙。”

  “我沒了辦法,京中又到處是他人眼線,只好等著下一次陛下傳召,再趁機問問他,哪成想直到上元節過他都沒能得出空來。”

  “而上元一過,正月十六那日,我便又一次踏上了征途。”

  “這一回是南疆。”慕惜辭無聲一嘆。

  “我想著南疆的情況較大漠簡單了不少,若是動作夠快,便能趕在盛夏前回到京城,述職時還有機會能將那事問個清楚——”

  “結果不待我趕回京中,那邊就先傳來了陛下殯天的消息。”

  “我又晚了一步。”小姑娘抬手掩了面,那年她只晚了那么兩步,自此便再未搶占過先機。

  她心中揣著那件事,在領兵征戰中僅剩的那點閑暇里,不顧自己的身體,拼了命地一遍遍推演乾平的未來,拼了命地搜尋著俞德庸的下落。

  她想著,哪怕是尋到他的尸首也好,哪怕僅有一具尸首,她亦能從其中窺算出一二,奈何近十年下去,她仍舊一無所獲。

  什么都尋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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