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讀小說網 > 玄門小國師又在卜卦了 > 第四四三章 陪我去棲靈山吧
  這些畢竟都只是她的猜測,他們手中并無實據,不能以此便做下什么定論。

  何況一國大運受損后,國運頹靡也本就要生出亂子,這便讓那推測的說服力又降下了三分。

  不過,不管怎樣,這都是條能對上一切點子的合理推斷,她心中雖不敢說十拿九穩,總也有個七八成的把握。

  如此,好歹算是有了個大致方向。

  接下來,只待寒澤的事情被徹底解決、扶離生出了動蕩無暇顧及他們私下的大小動作,他們便能循著這條線路,慢慢向下搜查探尋了。

  “阿衍。”慕惜辭長睫一斂,聲線飄忽,“等著寒澤的事情了了,我們得了空閑,你陪我去一趟棲靈山吧。”

  “我想去流云觀找我師父,順帶問問有關扶離那位術士的消息。”

  其實,若非京中雜物太多絆了她的腳步,加之她破劫心切,那棲靈山又去著京城甚遠,一來一回少說要費上一個來月,她早就該回去一趟的。

  就算今生的她不曾被師父撿回觀中,就算眼下的師父未必會認得她這個不肖徒兒,她也該回去一趟。

  他二人究竟是有著一世的師徒緣分,她這一身的本事究竟是從他處習來,哪怕他不再認她做弟子,她亦要尊他為自己的師尊。

  這是重來一世也改不掉的東西,自始至終她都記得棲靈山頂的那座半舊道觀,也記得她前生在流云觀中度過的那六年光陰。

  她記得春日的百花、夏日的鳴泉,秋日枝頭垂墜的野果,和冬日山巔那一捧仿若亙古不化的積雪。

  她記得師父說過,在她來之前那觀中慣來是一派死氣沉沉之狀,他嫌山里悶得發慌,故此不時跑出去云游四方。

  高興了便順勢點撥兩個當救之人,生氣了便隨手懲治幾個作惡之輩,孑然一身,野鶴閑云,倒也稱得上自在。

  今世……她不在山上,也沒去觀中,想來師父他老人家又會似從前一般,無事便四處云游去了吧。

  小姑娘的眼底發了澀,鼻頭也跟著泛了酸,實際上她記得最清楚的,還是離開流云觀的那個早上。

  彼時她模糊了近六年的記憶終于一朝得醒,她夜來驚夢,杵在床頭,枯坐到窗外天明。

  她在那十年的往事里掙扎了半個多月,終于下定了決心,想要回京看看。

  她想阿姐了,說到底,她仍舊是個凡人,她是想要家的。

  而且她曾背著師父偷偷衍算過天機,那模糊又滿是血煞之氣的卦象令她心驚不已,她沒法子對此坐視不理,她想盡力去做點什么。

  于是她一早換上了師父下山趕集時給她買來的細布長裙,笨手笨腳地綰了個尋常姑娘都會綰的單髻。

  她揣上一把碎銀并上幾張早就畫好的黃符,忐忑不已地敲開師父的房門。

  鶴發童顏的道人開門見是她來,笑瞇瞇地彎起一雙偏長的眼睛,一身的仙風道骨登時歸于了混不吝,沖著她閑閑揮舞了手中的拂塵。

  他說,小妄生,你想起來啦?

  她一腔的不安,在一瞬便被人擊成了漫天的碎片,她捏著袖口的指尖泛起點點發涼發滑的汗,她滿目茫然,手足無措。

  “師父、師父,我……徒兒——”她窘迫萬分,結結巴巴的,半晌都沒能說出句完整的話來。

  豈料道人先一步道出她的心聲:“你都下定了決心,又何苦來這里問我?”

  “臭丫頭,回去吧,我早在撿你回來的那天,就知道你注定不是這山中之人。”

  “去吧,山下才是你該去的地方。”

  “不是,師父,我——”她眼中多了幾分狼狽與慌亂。

  谷</span>她定定注視著面前的道人,六年間他的容顏未改,只是原本烏黑的須發,在悄然間寸寸化作了雪白。

  像是受了什么天譴一般。

  “小妄生,不用怕,回棲靈山的路還記不記得?”道人笑笑,起身摸了摸她的發頂。

  她怔怔回了個記得。

  “記得就好呀。”他的語調輕松而隨意,“臭丫頭記得來流云觀的路,回家后若是想師父了,還可以隨時回來看看我這個老東西呀。”

  “去吧,好姑娘。”

  “師父是看不到這天下太平和樂了,你總得替師父睜眼看看。”

  她答應了,而后就那樣被自家師父一路送出了山門。

  臨別時他給她塞上了無數稀奇古怪的小玩意,從靈光濃得她都深覺瘆得慌的玉箓,再到自山下老翁手里買來的兩包點心。

  后來那玉箓在南疆替她當了一箭,就此碎成了一灘齏粉;點心她舍不得吃,結果在半路盡數發了霉。

  踏出山前,她轉頭對著道人行了恭恭敬敬地三個大禮,這是她前生唯二兩次跪他,上一次大禮還是叩在拜師。

  起身轉頭的一霎她余光瞥見道人身形有著剎那的佝僂,她強忍著心中那股不舍,頭也不回地踏出了深山。

  她怕這一回頭就不想走了。

  對那時的她而言,慕國公府終究似一場隔世的夢境,唯有流云觀中的那六年才更顯真實。

  那六年里她沒有父親,沒有兄長,沒有阿姐,只有師父和不時溜來觀中討食的大黃狗。

  只可惜她到底是食言了,前生出了棲靈山后她便再沒了回去的機會。

  世間局勢比她在卦象上看到的更要可怕,光是一個國公府就一度令她險些招架不住。

  她天賦異稟,僅用六年便學會了占星設陣,捉鬼除煞,畫符診脈,但她獨獨沒學過如何測算人心。

  觀中不需要算計人心,但京城需要。

  爹爹死了,二哥上了戰場,阿姐被人逼著上了花轎,她孤身一人,只得往死里逼緊了自己,用最快的速度,學會如何揣摩人心。

  奈何她仍舊遲來了一步、行差了一招、錯看了一局,漏算了一線。

  由是滿盤皆輸。

  “阿衍……我想師父了。”小姑娘的嗓音帶上了壓不去的哭腔,滾燙的水珠直門兒打穿了少年的衣衫,灼得他心尖發顫。

  “但我不知道該以什么樣的身份去尋他。”重活一世,她總歸不再是他的弟子。

  故人對面不相識,這會比殺了她還要難受。

  ——她活了兩世,就這么一個師父啊。

  “游人,香客,慕名而來,怎么樣都好。”墨君漓輕輕拍打著慕惜辭的背脊,“好姑娘,不要怕,等著寒澤的事了了,我陪你去。”

  “我們一起去找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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