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讀小說網 > 玄門小國師又在卜卦了 > 第六四零章 沒人想做亡|國之奴
  “徐將軍,此番,真是麻煩您了。”

  擒罷了葉天霖,陸丘忍不住滿面慨然地吐出口氣來,在來到寒澤之前,他從未想過世間竟真會有這樣荒唐的君王。

  ——放著京畿之地壓著的兩萬多敵軍不管,棄著本國數萬乃至十數萬的百姓不顧,非要與自己那兩個謀逆了的兄弟計較什么長短。

  他是真不知道他這腦子里是怎么想的,都這么大的人了,大是大非之前,孰對孰錯、孰輕孰重,他還分不清楚嗎?

  陸丘涼颼颼地扯了扯唇角,想來葉天霖這“禮賢下士”,也不是想要真心實意地收攏人才。

  他想要禮賢的下士,不過是一群既能順著他的心意,又能替他好生出謀劃策的諂媚之人罷了。

  真是愚蠢至極。

  青年心下如是暗忖,一面轉頭對著身側的執槍小將彎了眼:“此次若無您襄助……單憑陸某,只怕還拿不動陛下。”

  “陸大人言重了,”徐風朔應聲淺淺地勾了勾唇角,“眼下寒澤危在旦夕,我等身為寒澤子民,自是要以國之存亡為重。”

  “既然這時間陛下他的腦袋還不夠清醒,我等為人臣子,也該幫著他醒醒腦子、做出點他該做出來的正確決定。”

  “哈哈,徐將軍倒也是個性情中人。”陸丘大笑,繼而眉眼微斂,端著衣袖,沖面前的青年拱了手,“如此,徐將軍,依照我們先前所定之事,現下陛下既已被我等拿住,陸某便先去靈宮尋圣女殿下了。”

  “現在的皇都這般混亂,總歸是要有個主事之人……至于逸王與成王那頭,就勞煩將軍您看著與他們周旋一二了。”

  “陸先生放心,您盡管去靈宮便是,這里萬事有我。”徐風朔頷首,話畢腕子一翻,攥著長槍輕松玩了個利落地槍花,“我們皇城門外見。”

  “好,皇城門外見。”陸丘點頭,言訖略提了半口氣,匆匆向著那靈宮的方向大步奔去。

  徐風朔看著青年離去的背影,眼瞳微深,他是常年習武之人,自然看得出陸丘身形看起來雖是清瘦,身上該有的肌肉卻是半分不少。

  且他的下盤極穩,步伐又輕盈而不顯笨重,一看便是練家子。

  看來,陸大人也藏著不少秘密呢。

  不過,這些都與他無關,只要陸大人是與圣女殿下站在同一條戰線上的……那他身上到底隱著多少秘密,便都不打緊了。

  徐風朔垂眸嗤笑一聲,隨即俯身自葉天霖懷中摸出了那塊統御皇城兵馬用的令牌。

  翻出這東西后,他揮手示意眾人將那被他們五花大綁、纏了個結實的寒澤君王帶下去好生看管,那打出了事便一直呆滯著不曾出聲的葉天霖卻忽然開了口。

  “徐風朔……你怎么敢?!”剛被兩名禁軍架起身子來的葉天霖奮力掙扎,狀若瘋癲,“徐風朔,你徐家早已落拓多時,傳到你這一代已與街上的平民乞兒無異!”

  “你是不是忘了究竟是誰把你從營中帶出來、一步步提拔至此的了!”

  “是朕!分明是朕看重了你的本事,才把你從那戍邊軍營里帶出來的!”

  “你的官職你的地位,乃至你手下的那些兵!這些分明都是朕給予你的!”

  “你怎么敢恩將仇報……你怎么敢這樣對朕!!”葉天霖扯著嗓子竭聲瘋吼,原本清爽白凈的面皮近乎被他漲成了紫紅之色。

  “陛下,您說的沒錯。”負手持槍的徐風朔不為所動,神情淡漠,“微臣的身份、微臣的地位,確乎都是您給的。”

  “但微臣的命,是圣女殿下救回來的。”

  他家祖上當初也出過大官,奈何那點家底,早在他祖父那代便已被揮霍得一干二凈。

  等到他出生時,他徐家除了那一屋子賣不出去的廢舊書卷,早就與尋常百姓無異。

  甚至因著他父親骨子里藏著的那點無名優越,至死不肯安心放牧耕種,他們家過得竟比普通百姓還要貧苦一些。

  他十歲那年曾生過一場大病,當時他本想趕著靈宮施藥濟民之時討兩副藥來,卻不料,因著幼童的身體實在遭不住病,他尚未行至靈宮,便先一步暈在了都城街角。

  若非僥幸撞見了時年六歲、偷偷自靈宮溜出來游玩的圣女殿下,后者又請來了老圣女為他診治,他只怕當年就已病死在那無名角落里了。

  他的命是靈宮給的,圣女想要護佑住寒澤,那他便會竭力幫著她保下皇都。

  何況,他本就是寒澤的子民——這世間,無人想見故國為他人所滅。

  他也一樣。

  *

  “殿下,皇城來信,事成了,徐將軍已捉拿住陛下了,”阿洛提著裙擺,蹬蹬跑進靈宮圣女居所,滿目激動幾近流溢,“眼下陸先生就在外面等著您呢。”

  “先生說,現在萬事俱備,只差您出面做那主事之人、穩定軍心了。”

  “事成了,這么快?”葉知風應聲起身,眸中是藏不住的驚詫之意。

  她前兩日才知道陸丘等人預備在西商兵臨京畿之時倒戈逼宮,她原以為,依她那好兄長的性子,他們怎么也得浪費上一兩個時辰,卻不想那信號煙花才竄上天不出半個時辰,這些人便已成了事了。

  “誰說不是呢……大約是大家都不想做那亡國之奴罷。”阿洛眨眼,小侍女說著又禁不住低下了頭,“不過殿下,您說這回,皇城禁軍都準備要先抵御外敵了。”

  “我們寒澤,是不是有救了呀?”

  “……不,阿洛,說錯了。”葉知風扯扯唇角,笑了個滿面悵然,“有救的從來都只是都城,而不是寒澤。”

  寒澤早便從根上爛了,她在許多年前就已清楚,寒澤是不會有救的。

  沒人能拯救一棵從根系之上,便已腐爛成泥的大樹——

  少女想著靜靜垂下了眉眼,她抓過架子上搭著那件毛裘披風,仔細又莊重地系好其上的系帶,而后簡單整理了下易容,捏著慕惜辭前兩日寄給她來的那封信,一步一步,緩緩踏出了靈宮。

  ——這是她要奔赴的、獨屬于她的戰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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