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讀小說網 > 玄門小國師又在卜卦了 > 第七零七章 笑話
  墨書昀垮了眉眼,轉身仰頭時墨書遠手中的刀刃已然盡數沒入了他的腰腹。

  他抬手攥住了玄衣青年的手腕,掌上用力,將那匕首的刃口又向著自己的腹內推進了幾分。

  溫熱的血流順著刀刃與刀柄上的金絲攀上了指尖,墨書遠只覺自己的指頭竟被那赤色灼得不住發了抖。

  他詫然抬眼,便見燭火與星光的映照之下,青年人一雙墨色的眼瞳深得恍若兩潭靜水,那狀似靜謐的清潭之下,又藏著股難以言明的悲。

  那種絕望至了極處,自心魂縱深之地、層層返上來的悲。

  那悲意令他心驚神悸。

  “你怎么……”

  “你終究是選了這一步。”墨書昀夢囈似的打斷了他的話,眉目間的凄涼之感自此便再藏不住。

  他重重捏著墨書遠的手腕,力道大得令他的指骨都寸寸泛了白。

  “……為什么?”墨書昀怔怔呢喃,秾艷的緋流浸透了他的衣衫,揮之不去的鐵銹氣也悄然縈繞上了他的鼻端。

  腰腹間的劇痛幾近令他暈厥,失血感亦讓他眼前不受控地發了花。

  但即便如此,他那一雙悲而至極的眼瞳仍舊定定攫緊了面前青年的眼,他抵死支撐,只為求一個答案——

  一個他想了許久也想不明白的答案。

  他不明白,為什么在他們這里,真心換不來真心。

  明明他們身上淌著的是相同的血脈,明明他不曾對他有過半點的虧待……

  他知道舅舅與相爺他們看好的是五弟,于是便就此收盡了一身的鋒芒。

  世人都說他胸無城府、行事莽撞,都說他高不成低不就,注定登不上那九五之位。

  他們都說他不過是安平侯等人手中的一枚棋子,都說他不過是他舅舅留給五弟的一塊墊腳石……

  他知道他確乎不過是枚留之無甚大用、棄之又倍顯可惜的棋子,知道自己不過是具在他人眼中最好操縱的傀儡——

  可他明明已心甘情愿地做他們掌上的棋子、心甘情愿地當他們手中的傀儡,亦毫無怨言地成了墨書遠足下的墊腳石了,他們為什么還要這樣對他?

  “為什么連最后的那點希冀都不愿給我?”墨書昀輕聲發問,他氣若游絲,眼角無端便墮下了兩顆淚來,面色蒼白如紙,“甚至連騙都懶得騙我一下。”

  ——他們哪怕是騙他一下,只騙他那么一下也好啊。

  青年發涼的唇瓣打起了哆嗦,那水珠淌過他的面頰,直直墜在了墨書遠那握著刀柄的手上。

  后者但覺手背一涼,那水跡已然散作了小小的兩團;那淚分明是冷的,打在他手上,卻比冬日里泥爐上那剛燒滾的酒水還要燙。

  “你是……幾時知道的?”墨書遠答非所問,他顧自捏著那刀柄,瞳仁被眼睫掩在了陰影之下,燭火躍動映出他緩緩繃緊的唇線,教人瞅不清他面上的神情。

  他垂了眼,似是想要避去青年人的視線,墨書昀聞此,臉上忽的浮上了層極淺的笑。

  “一開始。”

  他從一開始就知道了,他活的這二十七年,不過是一場天大的笑話。

  ——自欺欺人的那個,從來都只有他。

  墨書昀閉了眼,先前一直攥在墨書遠腕子上的手陡然便失了力道。

  他太累了。

  青年扯了扯唇角,咽氣時他唇邊掛上了道似有若無的笑。

  墨書遠見此呼吸不禁有著一瞬間的遲滯。

  他沉默良久,終竟是一言不發地擦去了自己指間的血跡,并取出了暗格內的金紐玉印,將之塞進墨書昀空著的手中,仔細把他擺成了自戕之狀。

  “三哥,你的頭發亂了。”臨走時,墨書遠俯身抬指理了理那已死青年鬢邊微亂的碎發。

  墨書昀的尸身已漸漸冷了,他伸手過去,余溫轉瞬便被夜風吹散在了空中。

  他一點一點、慢慢將青年人鬢邊垂下的最后一根墨發理順,起身時那指尖遏制不住地帶了細細的顫。

  “三哥,你莫要怪我。”墨書遠閉目,低頭泄出道無聲的嘆息,“要怪,就只能怪你的命不好。”

  話畢他便不再看他,徑自起身翻出了窗臺,躍上房檐后他張嘴深深呼吸了一口,冬日的寒風自咽喉灌入了他的肺腑,冷凌凌刮得他胸腔生疼。

  他知道他自此便再沒有兄長了。

  他知道自此便再沒人會像他三哥那般真心待他。

  但是成大事者不拘小節,他最想要的,從來都只有那山巔上的九五之位——

  僅此罷了。

  墨書遠心下如是想著,一面就手拉上了面巾。

  青年的身影轉瞬消失在了夜色之間,除了漫天的星月與書房中那盞尚未燃盡的燭火,此間便再無第二人知曉今夜究竟發生了什么——

  直到女人的尖叫與哭喊聲刺透了黎明。

  *

  “啟稟陛下,誠如寒澤寧王所言,微臣此去隨聿,果然收獲頗豐。”

  翌日早朝,墨景齊拱手細細同帝王匯報著他此行隨聿的所歷之事,四下里眾朝臣一片寂靜無聲,金鑾大殿之上,唯余晉王一人的聲響。

  “除大量來處不明的金銀外,微臣還在隨聿府衙之內,繳獲了數封尚未來得及被人發出的信件——”

  墨景齊說著,一面示意身側小太監呈送上了一摞半新不舊、像是被人擱置了一段時日的書信。

  “其內不但多涉我朝朝中秘事,更繪有北境多出邊防哨口,此物微臣不敢擅作主張、私自處置,還請陛下過目。”

  “此外,隨聿知縣及該縣縣丞、主簿等,已然被微臣盡數押解回京,眼下人就候在殿外,陛下您可要親自審問幾人一番?”墨景齊道,言訖微微斂了眉目。

  剛接過小太監手中書信的云璟帝聞言廣袖稍頓,片刻后略略抬了手:“那就請皇兄把他們傳進來罷。”

  “正好也讓在場的諸位愛卿,一同做個見證——”

  “看看,此番究竟誰才是那個包藏了狼子野心的叛國之人。”

  “喏。”晉王應聲,轉身欲去傳喚殿外候著的幾人。

  孰料不待他揚聲喚人,便見一面帶急色的小太監踉蹌蹌闖入了殿中。

  他滿目惶恐,步履匆匆,頭頂的紗帽亦被跑得有些歪斜。

  眾人只見他甫一入殿就猛地撲跪在了地上,頭一垂便重重叩了首——

  “不好了,陛下,三殿下……三殿下他薨了!”

  ------題外話------

  老三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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