記者們當然不愿意錯過。
隔著人群,林虞看見街頭那端的蘇心朝她微笑著揮了揮手。
至此,她明白過來這一場狀況,是人為。
再睜開眼,面對這些義憤填膺的民眾她一臉坦然,問:“我做了什么?”
“我們的公司因為你,導致老板被牽連,管理層跑路,瀕臨破產,公司上下幾百號人連工資都討不回!你說你做了什么!你這顆老鼠屎!”
“我們公司也是!原本背靠邵氏這棵大樹,哪知直接遭遇了這無妄之災,被牽連倒閉不說,連工資都討不回!”
“我們是蘇氏下面的供貨商,蘇氏今年效益不好,我們公司直接損失了這筆大單,原本老板貸了款可以咬牙撐一撐,可如今這大環境之下不得不裁員!”
“我老公也因公司經營不下去,負債累累到跳樓!你還我老公的命!”
“我上有老,下有小,沒有工作怎么辦!”
他們沖著林虞怒目而視,激動之余唾沫橫飛,“若不是你,我們會遭遇這些嗎?!我們還要養家糊口!”
海城乃至全國的經濟震蕩遠超林虞預想。
單是一個邵氏的倒閉,各企業之間就起了連鎖反應。
現在莊、蘇、余也深陷囹圄,與其合作的各大企業免不了接連受到影響。
現金流短缺的中小企業還因此被迫倒閉。
聽說已經有好幾位小老板因不堪重負而選擇了跳樓。
那些瀏覽時一晃而過的新聞此刻在林虞腦中浮現,她思緒一片空白,腦子里也很空,那些反駁的話語在面對吶喊在耳邊的質問時煙消云散,一句話也凝聚不出。
她覺得自己想要討回一個公道并沒有錯,可是為什么會引發這么多問題呢?
看到這些普通民眾痛苦埋怨的表情,她卻不知如何解釋。
如何解釋,才能讓他們的怒火平復一點。
她也知道,不管她拿出怎么樣的說辭都無法改變。
因為她間接損害了這些人的利益。
呆怔中她突然想起了郭清那天的欲言又止……
原來是這樣啊……
可若是她因此選擇退縮的話……
不就親者痛,仇者快了嗎?!
人都是自私的,她也不例外。
想通了這些,她坦然抬起頭直視那些人的手機鏡頭。
當中還有人直接開了直播,說:“讓全國觀眾好好看看你的臉。”
聞言,林虞笑了。
笑意不達眼底,她說:“家破人亡的滋味我也體會過,在你們看不到的暗處。”
“枝繁葉茂的大樹下常伴陰影,那些陰暗的地方里也有犧牲。”
“那任由肇事者逍遙法外,陰暗面的犧牲就不是犧牲了嗎?”
林虞混沌中憋出的話讓喧鬧停了下來。
杏眼一一掃過那些人,她又說:“你們的公司受到牽連是我能做到的嗎?”
“我若真有那么大的本事又何至于家破人亡?!”
“若公司堂堂正正自是不怕調查,若扛不住檢查那是不是說明公司本身就有問題?那究竟是把雞蛋放在一個籃子里的經營模式的問題,還是上面的人本身就有問題呢?”
“去你媽的歪理邪說。”林虞的話被截斷,仿佛不解氣一般,那人嗆了嗆口水,直接啐了她一口。
那帶著余溫與腥臭的黏液毫不夸張地噴到了她臉上,“大家不要聽她胡說!不是所有的原因都可以推到經營模式和管理層上面,我只知道若不是你在背后搗鬼就不會鬧出那么大的動靜,以至于連累到我們!你就是最大的原因!”
男人的喊話直接提醒了其他人,現在不是聽她歪理邪說的時候,在場的人可都是因這場商業大地震而失業的受害者!
受害者自身難保,哪能對敵人心慈手軟?!
“對對對,你怎么不去死?!”
四散的人群相繼有人去附和那名男人。
林虞抹去又臭又黏膩的口痰,視線轉冷。
朝那名鼓動人心的男人看了過去。
場面越是混亂,外圍的記者們站在花壇上拍得越是起勁兒。
激動之余,人群中免不了出現推搡。
“啊——”人群中剛說死了老公的氣質貴婦尖叫倒地,撲跌在了林虞腳邊。
林虞條件反射去扶。
后者卻一把將她推開,憤恨地抬頭看向林虞哭泣,“我老公正直顧家,怎么死的不是你啊——”
踉蹌了幾步,林虞堪堪站穩,卻被這一席話激得渾身冰涼。
其他人也受這貴婦的影響,對她惡意更大。
“對啊,你怎么不去死啊——”
他們瞪著血紅的眼睛,一步步朝林虞逼進。
林虞仿若置身于怨念的漩渦中心,以極快的速度往下陷。
她被這濃烈的惡意逼到不得不后退。
每退一步,那些人就朝她逼進一大步。
林虞在漩渦中只覺四肢無力,整個人陷入了混亂和惶惑不知所措的狀態之中。
她不知道應該怎么面對這些失去理智的人,也不由捫心自問了一句:她真的做錯了嗎?
可她下意識的后退引來了更為激烈的反應。
外圍觀望的記者透過拉長的攝像頭看到了她的退縮,于是指著林虞說:“她往后退了,她這是心虛了!”
所謂旁觀者清,包圍林虞的民眾憤慨不已,“你沒錯那你躲什么啊!”
“就是!”
民眾們相互不用,把中心圈圍成了密不透風的鐵桶狀。
朝林虞步步緊逼的同時,壯碩的青年們掄起了袖子。
林虞被逼到退無可退,面色蒼白之余杏眼圓睜,她已經猜到了今天的下場了。
在拒絕莊煬的規勸后她猜到了自己遲早會招到報復,卻沒猜到他們會通過調動民眾的情緒來把矛頭指向她。
習慣了明面上真刀真槍的恐嚇,林虞沒猜到會遇上這一茬。
酒店宴會廳。
“是,今晚還會有另外一個好消息要公布。”
楊壹檸舉著香檳杯和關系親密的媒體朋友談笑風生。
“能提前給個暗示嗎?”媒體朋友的眼睛里陡然一亮。
“噓——”楊壹檸微笑著把食指豎在紅唇前,賣起了關子。
“哎呀壹檸,你這說一半留一半的真是要急死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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