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九點，食堂里已經沒有人在吃飯了。吃過晚飯，韓主任端著泡好的茶水坐在客廳的沙發上，將電視調到了蒙疆電視臺。
今天是市醫院專訪播出的日子，布日古德要求今天所有在家休息的醫護人員都要觀看。
韓主任輕輕啄一口杯中的茶水消食，開著電視里的廣告，等待節目的播出。
韓主任最近心情非常好，就連無聊的廣告也是看的津津有味。
韓主任作為第一個響應曹院長號召的人，這幾天自然能感受到曹院長對自己的態度發生了微妙的變化。
想起有機會可以離開感染科，韓主任心情別說多好了。
隨著廣告的結束，周記者知性美麗的身影就出現在了電視里。
周記者可以說是整個蒙疆百姓的夢中情人。
想起黃素能夠跟著周記者獨處一天，而自己卻因為所在的科室是感染科，連見周記者的機會都沒有，更不用說有單獨采訪的機會了。
韓主任不僅嫉妒黃素，更對自己為什么會在感染科也產生極大怨念。
在接受采訪的時候，感染科是少數幾個沒有接受過周記者采訪的科室。
周記者說完了開場白，電視機畫面轉移了市醫院采訪的內容。
專訪以周記者采訪趙市長介紹草原市的衛生工作作為開篇。
見到趙市長出現在節目里，白主任這種善于專營人，已經知道了節目破防的真正意義的了。
韓主任輕輕喝了一口茶，小聲喃喃道：“難怪了！”
身邊陪著妻子見白主任自言自語，順口問道：“老韓，難怪什么呀？”
“我就說我們醫院的院長哪里這么大能量前來省電視臺做專訪。”韓主任答非所問地繼續自言自語。
韓主任的妻子繼續追問到：“那你們草原市是怎么上電視的？”
韓主任不耐煩地道：“你問那么多干什么，說了你也不懂！”
隨著節目的播放，當周記者正在采訪何院長和黃素畫面出現在電視里，韓主任的臉色變得越來越難看。
何主任指著一群塵肺病人大談特談首次嘗試中西醫合作治療塵肺醫學探索，大談特談中西醫合作的療效。
韓主任這段時間美好的心情蕩然無存，臉色也變得黑如鍋底，嫉妒的眼神狠狠地盯著電視機笑得非常燦爛的何主任。
善于鉆營的人自然不會笨，韓主任已經看出來和中醫科合作給何主任帶來的好處。
想到電視節目播出后，何主任只要是寫關于中西醫合作治療塵肺的論文，他的論文一定會被省級的醫學期刊收錄。
再想到十二月份的職稱考試以后，何主任很有可能成為主任醫師，怎能不讓同樣卡在副主任醫師的多年的韓主任不嫉妒。
要知道專業知識大家都懂，卡在副主任醫師寸步不前，基本上就是沒有足夠的學術論文。
沒想到和中醫科合作，還有刷論文的好處。
對于親手葬送了再次和中醫科的合作機會的韓主任，看見電視里意氣風發的何主任，怎能不妒忌，看見那張笑容燦爛的笑臉，怎能不臉黑。
這個夜晚，很多草原市醫生都和韓主任有著相同的情況。
那些對曹院長提議積極響應的醫生們，現在臉色都很難看。
至于那些沒有表態的醫生，則是開始思考自己心中的小九九來。
相信只要何主任成功考上主任醫師，相信很快中醫科真的就會變成全院最受歡迎的科室。
因為市醫院很多科室主任的職稱都還是副主任醫師頭銜。
這些布日古德為什么說市醫院和真正三甲醫院還有一定的差距，也是苦心扶持中醫科，走中西醫聯合治療特色的根本原因。
比韓主任臉色更黑的卻另有其人。
郎書記手里緊緊握著遙控器，一言不發的盯著電視里面周記者的采訪。
茶幾上手機來電的鈴聲，轉移了郎書記緊緊盯著電視屏幕的視線。
郎書記拿起電話按下了接通鍵，手里面傳來的曹院長焦急的聲音：“郎書記，今天的電視節目你看了沒有？”
“我正在看！”
郎書記語氣中聽不出一點情感。
和郎書記共事多年的曹院長，知道郎書記的現在心里非常憤怒。
思索了許久，曹院長還是問道：“郎書記，中醫科那邊該怎么辦？”
郎書記依舊淡淡地反問道：“曹主任，你覺得今天這個報道出來，還有人會針對中醫科嗎？”
電話里曹院長陷入了沉默之中，遲遲沒有回答。
面對中醫科能給自己的帶來的職稱和論文的好處，在和中醫科過不去，真的就是和自己的前途過不去了。
中國現在有很多西醫專家就是靠著和中醫合作研究成長起來，最著名的就是鐘院士。
1978年，鐘院士和侯恕合寫的論文《慢性支氣管炎275例的中西醫結合分型診斷和治療》被評為全國科學大會成果獎，從此鐘院士才成為呼吸領域的專家。
許久，郎書記長嘆一聲，仿佛抽干力氣說道：“曹主任，這件事情就到此為止吧！”
說完，郎書記仿佛用盡身體的最后一絲力氣掛斷的電話。
電話從郎書記的手里輕輕地滑落到沙發上。
郎書記頹廢地彎曲了脊柱，泄氣地依靠進了沙發里，盯著還在播出的電視，眼中滿是不甘。
不甘又能如何，如果在針對中醫科算計布日古德，就不是單單的和布日古德對立了，而是會得罪趙市長。
郎書記要是把趙市長樹立起來的草原名醫弄得聲名狼藉，影響了趙市長的仕途，那自己也就別想在衛生系統工作了。
蒙疆醫科大食堂。
一位上完晚自習的學生，端著晚餐坐在電視機的下方，臉上全是疲憊。
到了九點，食堂里已經沒有人在吃飯了。
高強度的考研壓力，讓學生學習過后肚子又產生了饑餓。
每天也只有在吃飯時候看會兒電視，算是學生唯一休息的時刻，這就是考研學生的痛苦。
這名同學邊吃邊盯著天花板上掛著的電視機。
當看見電視里播出黃素接受采訪的畫面時，學生飯勺里醋溜木須干飯就那樣懸停在空中，遲遲沒有往嘴里送。
看著黃素熟悉的面龐，一段學生不想回憶的屈辱記憶浮現在腦海里，靜靜盯著電視的眼睛里，有怨毒、有憤恨非常復雜。
如果黃素在身邊，很有可能回想起眼前的學生是誰。
正是黃素去京城廣安門醫院委培時，在火車救助昏迷患者時，遇見的那名醫學生。
學生目光緊緊鎖定在電視里與周記者侃侃而談的黃素，身后突然傳來了問候的聲音。
“伍士皖同學，怎么這么晚才吃飯？”
聽見身后熟悉的聲音，伍士皖轉身看見身后發出聲音的人。
伍士皖快速起身站起來，緊張地打著招呼道：“賴教授……賴教授，我剛在自習室回來嗎，這么晚您也沒有吃飯嗎？”
眼前的賴教授是伍士皖心心念念要考研想選的導師。
伍士皖知道他的分數在努力也考不上中國最好的幾所醫科大學。
報考母校的研究生是最穩妥的，而最好的導師就是賴教授，東京大學醫院畢業，到了蒙疆醫科大就直接是教授。
明年更是賴教授第一年招研究室，伍士皖如果能考上賴教授的研究生，就是他的第一批研究生。
賴教授就是評審組里面一直找黃素麻煩的那個姓賴的。
姓賴的親切地關心道：“學習固然重要，也要勞逸結合注意休息。”
姓賴的非常自然的和伍士皖坐在同一張飯桌上吃飯。
看著伍士皖吃了兩口飯，依然盯著電視里黃素看。
姓賴的裝作不經意地問道：“伍士皖同學也認識黃醫生嗎？”
姓賴的走進食堂打飯的時候，就注意到了伍士皖，見到他看見黃素復雜的眼神，這才選擇主動過來搭訕。
否則，以姓賴的驕狂的性格，怎么可能有閑情逸致理會一個在班級里學習非常平庸的學生。
伍士皖驚訝地望向姓賴的問道：“賴教授，您認識電視里面的醫生？”
姓賴的沒有隱瞞地說道：“幾個月前，我不是進入到草原市人民醫院三甲評級的工作組嗎，自然認識這名黃醫生。”
“我想起來了！”伍士皖一副恍然大悟地說道。
姓賴的則再次問道：“我一直看見你盯著黃醫生在看，難道你也認識黃醫生？”
“也不算認識，就是在我回家的列車上，一同救過一名昏迷的乘客。”
接著伍士皖將自己和黃素救人的經過詳細地姓賴的的講了一遍。
“以黃醫生高明的醫術，相比那名乘客應該是安然無恙吧。”
姓賴的故作姿態地說道，語氣里仿佛和黃素是相見恨晚知己，看不出一點當初針對黃素用盡了各種下作手段。
聽見姓賴的如此推崇黃素，伍士皖還想考姓賴的研究生呢，自然不能反駁未來導師的話，給他留下壞印象，撇了撇嘴不服氣地保持沉默。
伍士皖的所有小動作，怎么能逃得過姓賴的雙眼呢。
姓賴的一直仔細觀察伍士皖的一舉一動，看來這又是一個對中醫充滿敵意的人。
姓賴的看著伍士皖桌子上一摞摞的醫書，假裝關心地問道：“伍士皖同學，你是打算考研嗎？”
伍士皖點點頭，壯起勇氣地說道：“賴教授，我想考您的研究生！”
伍士皖知道這次是一個難得的機會，只要賴教授同意了，考驗基本上就成功了。
姓賴的笑呵呵地問道：“你怎么想起了考我的研究室了？”
“您可是從東京大學醫學院畢業的，那可是亞洲最好的醫學院，您肯定掌握最先進的醫學技術。”
伍士皖語氣里是理所應當，臉上也是無比向往。
伍士皖的語氣表情都逃不過姓賴的的細心觀察。
姓賴的的試探道：“那你就不想去東京大學醫院院深造嗎？”
伍士皖先是驚喜望向姓賴的，隨后表情落寞地說道：“賴教授，以我的成績從來就不敢奢望這樣的世界名校，能考上您的研究生，我已經是心滿意足了。”
姓賴的誘惑道：“成績略微不好沒什么事，我作為東京大學的校友可以為你寫推薦信免試。”
伍士皖聽見可以去東京大學并沒有感到激動，垂下頭喃喃地道：“謝謝賴教授，可是我們家里的條件根本就無法支撐我出國留學。”
姓賴的的繼續誘惑道：“如果你是推薦信免試入學，學校會給你發獎學金，你大可不必擔心在留學生活費的問題。”
“賴教授這是真的嗎？”
伍士皖興奮過后，稍微冷靜后問道：“賴教授，您為什么要對我這么好，我們班里我優秀的同學有很多。”
姓賴的非常真誠地說道：“因為你是第一個想考我研究生的人，既然你想考東京大學醫學院，我何不成人之美，只要你繼續努力學習，我相信一定會成為我的優秀校友的。”
終究是沒有經歷社會的險惡，單純的伍士皖激動站立向姓賴的的鞠躬感謝道：“謝謝您賴教授，您的恩情我永遠不會忘記的，我一定會努力學習的。”
賴教授拉著伍士皖坐下：“不要激動，既然你打算去東京大學求學，你現在就要著手開始學習日語了，否則，到了東京你會跟不上學習進度了。”
看著姓賴的如此關心自己的學業，伍士皖感動地道：“賴教授，我一定好好學習日語，不會辜負您對我的期望的。”
“好好學習日語，你就等出國留學的消息吧。”
姓賴的和善地起身，輕輕拍拍伍士皖的肩膀鼓勵著他，隨后端著餐盤離開的食堂。
伍士皖目送姓賴的的離開，臉上全是感激的表情，沒想到竟然會有這么好的事情落在自己的頭上。
姓賴的轉身離開，剛剛為人師表的和善瞬間消失，嘴角上露出得意的譏笑。
心中自得地道：只有這種仇恨中醫的人，被收買后才能剛好的為大島國服務。
仇恨中醫的某醫有的是，姓賴的之所以選著伍士皖，因為他不僅仇視中醫，更仇視黃素。
這就是姓賴的選擇伍士皖的理由。
開始憧憬去亞洲最好醫學院深造的伍士皖，卻不知道自己從此將陷入無盡深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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