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讀小說網 > 掌上傾華 > 第166章 帝王的盛怒
  是夜。

  更鼓已敲了三下,可紫宸殿里卻依舊燈火通明。

  齊王也算是見過一些大風大浪的,除了很多年前,皇長兄不顧一切闖進殿中指著父皇的鼻尖,罵他為君不仁,為夫不公,為婿不孝,為父不慈,為了權勢,冤殺忠臣,不堪為君外,他便再沒看到過父皇露出如此陰毒狠戾的表情。

  所以,即便已到了子時,可他卻一點睡意也沒有,相反,他反而還有點興奮。

  因為,父皇這陰戾的表情并不是沖著他來的。

  天知道,他進宮前心里有多忐忑,總覺得這次李府尹這次完蛋了,連帶著他也在楊鶴豐那里記上了號,可萬萬沒想到啊!這世上竟然還有個詞叫峰回路轉,你以為山窮水復疑無路,沒想到確是柳暗花明又一村啊!

  誰能想到,最關鍵的時候,錦衣衛指揮使汪濤會站出來?

  起先,他還以為他會幫楊鶴豐說話,可沒想到,他卻直指楊鶴豐公報私仇,蓄意誣陷朝中重臣,而且,他還把替楊鶴豐偽造文書的人給帶了過來,就連李家公子房里搜出來的那方端硯也是楊鶴豐蓄意讓人放進去的,而且,一品齋的掌柜已經承認,李家公子是在一品齋買了一個硯臺,只是卻并非名貴的端硯。

  一想到剛剛楊鶴豐那又震驚又惱怒的表情,齊王只覺得心里一陣暗爽!

  “陛下,你要為微臣做主啊!”眼見情勢逆轉,李府尹終于按捺不住自己委屈但又激動的心情,也顧不得正宣帝此刻難堪又陰沉的臉色,他一把鼻涕一把淚的搶先跪倒在御前,大聲替自己喊起冤來。

  此刻,正宣帝兩道眉毛已緊緊的擰在了一起來。

  他已經很久沒有像現在這樣動怒了。

  即便先前汪濤已此事先與他稟告了一番,可再次聽到,他仍舊覺得氣怒難擋!

  怎么敢!

  楊鶴豐他怎么敢!

  “陛下,微臣冤枉!”此刻,楊鶴豐自己也從憤怒和震驚中醒過了神來,看著正宣帝張陰沉的幾欲滴出水來的臉,楊鶴豐只覺得后脊冰涼一片。

  為什么!

  為什么汪濤會出賣他!

  就在前幾天,他還欲與他結成兒女親家!這才幾日功夫,他怎么會突然反咬他一口?難道,他投奔了齊王那個蠢貨?

  這一瞬間,楊鶴豐腦中閃過無數個念頭。

  “汪大人,李府尹究竟給了您什么好處?您竟然要幫著他如此污蔑屬下,難道說您也跟李府尹一樣被韃靼給收買了嗎?”

  不得不說,楊鶴豐還是有些急智在身上的。

  即便形勢已于他如此不利,他也能在瞬息之間找到于他最有利的說詞。

  可汪濤聽了他這話,臉上不見一絲慌張,甚至,他連要辯駁的意思也沒有,看向楊鶴豐的眼睛甚至還帶了一絲同情。

  楊鶴豐的心一下就沉了下去。

  果然,在聽完他這話后,龍座上的一直沒有哼聲的正宣帝陡然冷笑了出聲,他咪著眼睛看著楊鶴豐道,不急不緩的朝他吐出一句,“楊鶴豐,你好大的膽子啊!”

  “陛下……”明明正宣帝的聲音沒有一絲怒氣,可聽在楊鶴豐的耳中卻如同喪鐘。

  “李愛卿,今日你辛苦了,時辰也不早了,明日,明日朕會給你一個交待的!”正宣帝卻仿若沒看到楊鶴豐似的,他直接越過他,看向了一旁的李府尹。

  聽了正宣帝這話,楊鶴豐只覺得胸腔寒風凜冽,心里僅存的那點希望也在這寒風中搖搖欲墜。

  “微臣,微臣叩謝陛下!”李府尹一臉感激的看向正宣帝,說罷,還不忘鄭重的朝正宣帝磕了一個頭。

  一旁的齊王見李府尹這么快就被他父皇三言兩語給打發了,當下心里便急得不行,可他身份別扭,實在不好說什么,只得在旁邊拼命的給李府尹使眼色。

  可李府尹卻像個木頭樁子似的,給正宣帝行完禮便踉踉蹌蹌的站了起來。

  “齊王,你送李府尹回去吧!”見李府尹站了起來,正宣帝又朝齊王看了過去。

  齊王愣了一下,不過,他很快便反應了過來,他忙面朝正宣帝,躬身朝他福了福,而后道,“是,兒臣遵旨。”

  正宣帝面帶倦色的朝他點了點頭。

  齊王笑了笑,臨行前,他看著仍舊跪在地上一臉頹然的楊鶴豐,想了想,心里還是不甘心,最終,他還沒忍住,抬眸小心翼翼的朝正宣帝看了過去,試探的問他道,“父皇,那,楊大人他……”

  話才說到一半,正宣帝一記陰冷的眼神便朝他丟了過來。

  齊王打了個寒顫,當下忙轉口道,“是,兒臣這便送李府尹回去。”說罷,他鄭重的朝正宣帝行了個禮,而后便快步走到李府尹面前攙住了他的胳膊。

  李府尹臉上寫滿了尷尬,他想要將手抽出來,可那廂,齊王已拉著他快步朝殿外走了過去。

  李府尹忍不住幽幽的在心里嘆了一口氣。

  他只是被冤枉了,沒被打,也沒有被嚴刑逼供,齊王真的沒必要把他當成傷殘對待!

  齊王和李府尹一走,紫宸殿便只剩下正宣帝、劉公公,以及汪濤和楊鶴豐四人。

  正宣帝看了看底下眼觀鼻,鼻觀心的汪濤,又看了看跪在地上半晌沒有言語的楊鶴豐,他閉了閉眼睛,終于抬眸朝汪濤看了過去,“你先出去吧,朕有話要單獨問他!”

  “是,陛下。”汪濤沒有半分遲疑,他應了一聲,而后便躬身快步退了出去。

  汪濤一走,殿內的氣氛一下便冷沉了起來。

  正宣帝咪著眼睛,陰冷的目光如跗骨之蛆緊緊的黏在楊鶴豐身上,可他卻遲遲沒有開口說話。

  “陛下,微臣知錯了,微臣只是一時糊涂,陛下……求陛下罪恕!”楊鶴豐終于受不了紫宸殿這寂靜的空氣,他抬起頭,淚眼朦朧看著正宣帝,說罷,還不忘鄭重的再度朝正宣帝磕了個響頭。

  在他看來,正宣帝將汪濤遣了出去,單獨將他留在殿里,一定是想給他一個機會!

  他不敢說他是正宣帝的肱骨之臣,可正宣帝對他的信任卻是少有人能極得上的,雖然誣陷朝中重臣是大罪,可只要正宣帝肯放他一馬,即便是齊王和李府尹再有異議也沒用。

  想到這里,楊鶴豐心里不由又燃起了一絲希望。

  聽了楊鶴豐的話,遲遲沒有開口的正宣帝終于冷笑著出聲了,他咪著眼睛,居高臨下的看著楊鶴豐道,“你知錯了?呵,那你倒說說看,你錯在哪了?”

  “微臣不該誣陷李府尹……陛下,可微臣真的只是一時糊涂,李府尹太過咄咄逼人,他為了坐實小兒的罪名,竟然串通了齊王!微臣實在是氣不過,所以……陛下,求您看在微臣這些年兢兢業業為您做事折份上,饒微臣這一次吧!”楊鶴豐拜伏在地上,滿是乞求的對正宣帝道。

  待他說完后,紫宸殿一片寂靜。

  御案后邊,正宣帝的聲音遲遲沒有想起。

  楊鶴豐冷汗直冒,但到底還是按捺不住心中的惶恐和好奇,他緩緩將頭抬了起來。

  只一眼,他心里剛剛燃起的那抹希翼瞬間便滅了下去。

  因為,正宣帝的眼里沒有一絲動容,相反,他的眼里除了陰鷙,便只剩下了諷刺。

  他根本沒相信他的話!

  可是,怎么會了?

  即便他說的不全是事實,可依照陛下的性子也不應該會如此看他才是?他不是已經認錯了嗎?難道是……

  汪濤?

  楊鶴豐腦中忽地閃出一張臉來!

  對!一定是他!否則,剛剛他指認他的時候,他才會那般鎮定,他一定早見過陛下了,而且,除非了這些,他一定還在陛下面前說了別的,否則,陛下不會如此對他!

  “陛,陛下,是指揮使他跟您說了什么嗎?”楊鶴豐鼓足勇氣抬頭看著正宣帝道。

  他一定得知道汪濤到底跟正宣帝說了什么,這樣,他才能想出對策!

  “那你覺得,他會跟朕說什么了?”正宣帝看著楊鶴豐冷笑著勾了勾唇角,似是而非的道。

  “微臣,微臣愚鈍……”楊鶴豐心虛的垂下了眼睛。

  “愚鈍!你怎么會愚鈍了!你若愚鈍,那朕豈不是個傻子!”

  這話一出,楊鶴豐滿臉駭然,他不敢置信的朝正宣帝看了過去,驚恐的喚了他一聲,“陛下……您,您何出此言?”

  “朕何出此言?難道不是嗎?朕若不是個傻子,你怎么敢在朕的眼皮子底下跟太子勾搭在一起!你究竟是朕的錦衣衛副指揮使了?還是太子的錦衣衛副指揮使?朕還沒死了!”正宣帝都于抑制不住心底的怒氣,他一拍龍案,氣惱的從龍椅上站了起來。

  他可以容忍楊鶴豐包庇兒子毀尸滅跡,甚至,他也能容忍他誣陷朝廷重臣!可是,他絕對不能容忍他背著他跟太子攪合到一塊!

  他這是謀逆!

  徹頭徹尾的謀逆!

  “陛,陛下……”楊鶴豐被正宣帝這話震得說不出話來,他想要張嘴反駁,可當他看到正宣帝那陰鷙又冷戾的眼神,他只覺得像是被人當頭倒了一盆冰水,喉嚨也像是被一只大手給掐住了,一瞬間,他竟半個辯駁的字也說不出來。

  難怪,難怪汪濤會那般看自己,原來,原來他已經將這事捅到了陛下面前!

  可不對啊,汪濤雖然隱約知道他和太子的事,可是,他從來沒跟他挑明過,他手里也沒有證據,僅憑他自己的猜測,陛下不會這么輕易就相信他?這其中,難道還發生了什么他不知道的事?

  楊鶴豐拼命轉動著腦子,可是,他越想,他腦子里的結就打的越多,無論他怎么努力,這會也無法理清這其中的關竅。

  “陛下,微臣沒有,微臣冤枉啊!”最后,楊鶴豐實在想不到說詞,他只再次跪伏到地上替自己喊冤道。

  正宣帝卻冷笑了一聲,他陰鷙的盯著楊鶴豐,冰冷的聲音再度響了起來,“你說,今日的事情鬧得這么大,就連齊王也跟著進宮了,可為什么徐首輔和太子那邊卻一點動靜也沒有了?你猜,他們是在刻意避嫌?還是……已經將你這顆棋子棄了了?”

  聽了正宣帝這話,楊鶴豐心底的涼意越來越盛,終于,他抑制不住心里的惶恐和絕望,身子一歪,終于頹然的倒在了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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