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
湘河之畔。
河中濁水滾滾而去，不為任何人停留。
由于是深夜，河畔已經沒有什么市民經過了，只有遠處的高架橋上，時不時飛過一輛富二代的跑車過去。
秋小葉戴著面具，小心翼翼地靠近過來，在觀察周圍確實沒有埋伏之后，他才朝著河畔那個唯一的男人靠近。
男人就是宋飛。
宋飛穿著一身黑色的夾克，嘴里叼著一根煙，煙頭的亮點，在夜色里一下下的閃動著。
他滿臉哀傷，手里拿著一大把的白色雛菊，然后一根一根地拋向河中，雛菊漂浮在河水的表面，隨著流水飄遠，仿佛是一場特別的儀式。
秋小葉緩緩走到了他的身邊，向宋飛伸出了手：“給我一把吧。”
宋飛分出了一把雛菊，交到秋小葉的手中，秋小葉也一根根地向河水里扔著，看著雛菊隨水而去，秋小葉不禁感慨，生命中的許多人就像這花一樣，被時間的河水帶走，一去不返。
兩個人就這么扔著花，一時沒有說話，仿佛是一種默契，要先做好眼前的這一場祭典。
“聽說，他死的十分英勇。”宋飛緩緩地開口，嗓音里滿是沙啞。
秋小葉點頭：“對，勇敢無比，無人可及。”
“你跟他是什么關系？”秋小葉問。
宋飛道：“朋友，很多年的朋友了，過命的交情。”
秋小葉問：“我可以知道他的名字嗎？或者一張曾經的照片？”
“哈哈。”宋飛笑了兩聲：“他不會希望你知道他是誰的，他叫什么名字不重要，他長什么樣子，也不重要。”
是啊。
秋小葉長吁了一口氣。
他是夜隊長。
是一個人類。
他可以是任何的一個人，任何的人也可以是他。
名字與相貌并不重要，因為他不是為了自己的利益而戰斗著，而是為了人類的未來而前行。
他是每一個不愿意忍受黑暗的人，
每一個不愿意忍受黑暗的人，也都是他。
秋小葉問：“他說，你會為他提供一些及時的消息。”
“這是我和他之間的約定。”宋飛又點了一根煙：“他剛回到楓市的時候就邀請過我加入斬鬼隊，但是我拒絕了。”
“為什么？”
“因為理念不一樣，他認為人類需要推翻鬼族的奴役，重新去擁有一個嶄新的世界，而我認為，這一切都只是一種妄想，鬼族的絕對力量是人類無法戰勝的，我并不認為值得付出代價去戰斗。所以我們沒能達成一致，但是我答應他，凡是跟【索羅牌】有關的情報我都可以向他提供，算是友誼的證明吧。”宋飛緩緩地說著。
秋小葉問：“難道你覺得，人類就該一直被奴役嗎？”
宋飛道：“我覺得應該怎樣，沒有任何意義，重要的是現實是怎樣的。反抗？你們反抗的了嗎？你們什么都做不到，除了無意義的犧牲和破壞。你知道你們最近搞的這些事情，死了多少人，還有多少鬼么？光是恒星廣場，被牽連進去的人類就有好幾百個，幾百個家庭都因此破碎了。甚至現在還有普通人，偽裝成所謂的‘焚尸屠夫’開始模仿型犯罪，你們給楓市帶來的只有災難，沒有任何的救贖。”
面對宋飛的指責，換做以前的秋小葉，可能會立刻跟他爭辯，吵得面紅耳赤。
但是現在的秋小葉，已經不想再爭吵些什么了，因為他知道，爭吵是改變不了任何事情的，能夠讓世界改變的，只有行動。
秋小葉問：“那你在乎的是什么？”
宋飛想了想，說：“秩序！我在乎的是秩序！我是一個警察，我有我的妻子，我有我的孩子，他們也都是人類！我沒有辦法去管什么人類和鬼族的沖突，我只能在我的范圍內，維護好應有的秩序。人類殺人了我抓，鬼怪殺害了普通人，我也抓！讓這座城市就像一座普通的城市那樣，就像在你沒有獲得【索羅牌】，在你沒有發現真相前一樣，那時候的你不也認為這樣的城市很正常嗎？那時和現在，什么都沒有發生過改變，為什么現在的你就受不了了呢？不管怎么說，還有上百萬的普通人類生活在楓市，他們需要秩序。”
宋飛的情緒，已經明顯激動了起來。
秋小葉沒有接話，而是反問：“你和夜隊長的約定，會在我們之間繼續的，對吧？”
“對。”宋飛點頭，重新點了一根煙，讓自己冷靜。
“那就好，我隨時等你的消息。”秋小葉說著，轉身就準備離開。
踩著河畔的雜草，走了兩步，他又停下了，緩緩地說：“宋警官，如果你真的像你所說的那樣，并不在乎人類與鬼族的斗爭，而只是為了維護秩序，又何必與夜隊長有這個約定呢？說到底，你的內心，也想保護好【索羅牌】吧。你的身軀，已經向現實臣服，但是你的心底，還是殘存著一絲的希望，所以你才會想要保護可以帶來希望的【索羅牌】。你的心，一半沉淪在黑暗里，一半卻又面向光明，還真是痛苦啊。”
聽到秋小葉的話，宋飛猛地回頭，就與秋小葉那一雙如炬火般的眼神對視。
剎那間，他似乎整個人都被眼前的這個少年給震撼了。
他似乎與自己曾經見過的那個沒心沒肺的家伙不一樣，而是顯露出了一股，飽經了磨難后的滄桑。
或許，他真的可以改變些什么吧。
連宋飛自己也不敢相信，他居然會有這樣的直覺出現。
他不禁喃喃地念叨著：“希望？我真的還抱有希望嗎？”
而秋小葉已經再一次轉過身，向著遠方離開。
“秋小葉，你現在是安全的。”宋飛提高了聲音，喊道：“青水知道你是斬鬼隊的成員，但是他想借助你把你妹妹還有火狂找出來，所以現在，沒有人會傷害你。”
秋小葉卻高聲回復：“我說過了！我不是秋小葉！”
“那你是誰？”
“我是某人的兒子，我是某人的朋友，我是某人的陌路者。我是我，我也是你，我也是他，我就是一個普通的人類罷了，沒什么大不了的。”
秋小葉說著，堅毅的背影越走越遠，漸漸地消失在了黑夜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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