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朝的城墻有10多米高。
沖出去的沖擊力又太大。
雖然底下還墊著一個人,但太皇太后仍然是進氣少,出氣多。
她的身子本就弱了,又中了毒,這么一遭下來,身體雖然完整,生氣卻以極快的速度流失著。
在生命的最后一刻,她抬頭,看著南朝的牌匾。
與印象中,京城的巍峨壯觀截然不同,卻也算是一方小天地,能安身立命,護血脈流傳。
她忽然哈哈大笑。
“先帝呀!你要我守著趙家的江山,我……我…九泉之下…我也…”
不欠你的了。
話音剛落,太皇太后閉上了眼睛。
這個歷經了三朝的傳奇女人,溘然長逝。
……
小七探出了一個腦袋,臉上還帶著些恍然。
最開始,是面無表情的,甚至有些呆呆的,兩秒之后,那無神的眼睛卻忽然動了起來,如機械人一般的笑著。
笑出了淚珠。
“咳咳…便宜她了咳咳。”
他這短暫的一生只分為了兩個階段。
6歲前與6歲后。
在6歲之前,他的人生是幸福的。
可在6歲之后的記憶里,只有孤獨。
今日,害的他那么痛苦的人,終于死了。
“咳咳咳!咳咳!”
他撕心裂肺的咳了起來,仿佛要將自己這短暫一生的委屈全部都咳出來,一口鮮血突然噴灑而出。
“陛下!太醫!太醫!!”
“……不用,朕…還有事沒做完。”
甩開了小太監的手,他哆哆嗦嗦的爬上了城墻,望著下方的軍隊。
此時此刻,那個穿著帝王龍袍,卻好像永遠不快樂的少年,像是忽然間找回了本真。
“永安公主顧知意!”
他的聲音帶著撕裂的沙啞,卻難得的暢快。
“是你第1個來到了南城,也是你替朕殺了太皇太后。”
果然,是你。
顧知意一直提著那口氣,直到如今才落了下來。
整理了下語言,卻只默默的點了點頭。
她并非全然的善良。
今日帶兵來此,也有要搶占先機的意思。
太皇太后已死,在眾人眼里,還活著的小皇帝就成了眼中釘,肉中刺。
已然登基,這身份可比太子還麻煩……
她能做的不多,事已至此,也不可能什么都沒拿到就打道回府。
顧知意捏著韁繩,腦子里思考著該怎樣在兩王的手下保住小七,又能維持住如今的優勢。
“永安公主顧知意,還有汝南王,朕一諾千金,先入南朝者為帝,既然你們做到了這些,你們,便可為帝!”
人群中一陣騷動。
就連站在城墻上的那些將士們都不淡定了。
若汝南王為帝,那他們這些人又算什么?
難不成還要主動投降嗎?
可看著下面烏丫丫的大軍,有人咽了口口水。
【的確打不過。】
“陛下的話未免說的太急了一些。”
先開口的反而是一直沉默寡言的東山王。
他騎著馬向前走了幾步,抬頭看著城墻上的皇帝陛下,眼中卻帶著掩飾的不怎么好的輕蔑。
“你我都為趙氏子孫,你被太皇太后尊為皇帝,安居一隅,我顧念著趙氏親情,未曾多言,可事已至此,你又怎能將我趙氏基業拱手讓人?”
“東山王這是什么意思?”
林亦白聲音冷淡:“先入南朝者為帝,這是大家都約定好的,東山王想反悔了不成?”
“你又算什么東西?”
東山王輕蔑的看了他一眼。
一個虛有其表的清河郡王,自甘墮落,竟然為了所謂的愛情,追隨了一個女子。
若他是第一個到達南朝的,他自然會遵循先入南朝者為帝的諾言。
但第一個是顧知意。
凡做大事者不拘小節。
他便是不認又如何!
在腦子里過了一圈,東山王腳下的馬踏著馬蹄,將士們都拿起了武器。
晉陽軍和顧家軍相繼警惕了起來。
這三分鐘,晉陽軍應當是最弱的。
東山軍次之。
顧家軍最強。
但所謂不鳴則已,一鳴驚人。
在顧如晦攻打衡陽王的時候,東山王屁都不放一個,在顧知意擴張地盤,收服吳廣的時候,東山王也未出一言。
但在來到南朝時,他卻帶上了自己封地里最精銳的軍隊,一共5萬,手下的將士都能以一敵三。
未必打不過這兩方聯手。
而且他也不需要和這兩方為敵。
忽然看向了晉陽王。
“你也是我趙家的血脈,你甘心讓一個外姓之人登上皇位嗎?從此之后俯首稱臣?”
他二人聯手,并能壓制顧家軍。
只要壓制住顧家軍,控制小皇帝還不手到擒來?
今日,小皇帝必死!
顧知意:“王叔三思啊。”
“雖然只有我在這兒,但我父王還活著呢。”
晉陽王心頭一震。
大了小的容易,怕的是打了小的來了老的。
如今這天下,誰又敢和汝南王比肩?
場上的局勢三足分立。
眼看著就要打了起來,上頭卻突然響起了小七的聲音。
“諸位莫忙,反正是要死之人了,就讓我做一回主角吧。”
小七慢悠悠的登上了城墻,站在了城墻之上搖搖欲墜,展開雙手,做出了要跳的姿勢。
顧知意的眼皮跳了跳,擔心這人做出傻事來。
“你別亂動!”
小七看著他,只笑了笑。
“知知。”
他又喊起了這個熟悉的稱呼,顧知意只覺一陣恍惚,仿佛已經過了許久。
在眾人都年幼的當年,那個腿腳短短的小團子,便是喜歡邁著小短腿跟在自己的后頭,沒大沒小的叫著。
“知知。”
“你又何必為了我,和這群人相爭。”
“他們是群餓狼,今日過來,便是要將朕吞噬入腹的,不是今日,還有明日,還有后日,弱小的皇帝……懷璧其罪呀。”
雖然恨毒了太皇太后,但小七不得不承認,太皇太后讓他多活了5年。
雖然這5年,他深惡痛絕。
按照計劃,若政變順利,他會取代太皇太后掌控大權。
他還年輕,有機會慢慢的拉攏朝臣,收繳軍隊,建立勢力,給他10年安穩,他未必不能再創立一個太平盛世。
可他棋差一招,不得不引狼入室。
如今他毒入肺腑。
周圍惡狼環飼,已經是……死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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