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最熱的時候，出去旅游避暑，是早就計劃好的事。
拖到現在，其實已經有些遲了。
再過一段時間，還會更忙，也就抽不出時間了。
能夠趁機回去一趟，李萱也是喜不自勝。
“好久沒吃到家鄉的魚了，真懷念啊！可是，工作不要緊嗎？我要是請假一個星期，是不是影響不好？”
“放心，公司人性化管理，有帶薪假！”
“這……不是剛公布不久的福利嗎？咱們先試用了，感覺有點滑稽……”
“沒事，一切按照規矩行事！帶薪年假這個事，大家都心存疑慮，我們先做個表率也好。”
所謂帶薪假，和前世的年假差不多，目前今夕文化的標準是每年五天，可一次休滿，也可拆分使用。
只要是工作滿一年的正式員工都有，不足一年滿一個月按照一年算。
自從確立這一制度后，還沒人使用過。
國內實無先例，公司上下都不知道是個什么章程。
這次，也算是開個好頭。
“五天，一下子都用完，就為了去旅游，真是奢侈。”
李萱有些不知道該如何形容自己的表情，略有些悶地說道，
“你這公司開的，比員工還著急這些有的沒的福利，這么多人，少干一天，損失多少錢啊。對了，你身為老板，也要遵守嗎？”
這抱怨，是真將公司視作私產，為自家男朋友出手太大方而有些舍不得吧。金尚內心為李萱的想法感到一甜，臉上卻沒表現太多，走近了之后，寵溺地捏了捏女朋友的臉頰說道：
“與其無節制地壓榨員工們的剩余價值，勞逸結合，提高工作效率，比上班摸魚，加班偷偷打游戲要強多了。”
“隨你，反正又不是我花錢。”
“至于我要不要守規矩，答案是，當然要。實際上，從我拿到營業執照開始，這家公司，就不能完全算是我一個人的了。我這個老板，身兼多重身份，其中，實際控制人，法人代表和百分之百股份是我的權利，也要承擔相應的義務，在此之外，公司經營層面，我還是職位為總經理的員工，一樣要領工資，交個稅的。”
什么是公司？
從字面意思上來看，就知道這玩意的性質，并不像普羅大眾想象中的，是屬于老板可以隨意操縱的“玩具”，如果金尚要是敢隨意將對公賬戶中的錢轉入私人賬戶，是有很大風險的，工商和稅務的監管一定會核查，弄不好還會涉嫌違法犯罪。
目前今夕文化是金尚的一言堂，是因為股份百分之百為老板個人所有，上面沒有董事會監事會掣肘，兼任著總經理職位的金尚，說什么就是什么，反正賺了虧了，都是自己這個實控人的。
可要是哪一天引入戰略投資者，分出了哪怕微不足道的一股，都要根據公司章程，定期公布財報，發給其它股東投資者。
當然了，法律法規是如此，被大股東和管理層監守自盜，掏空了公司，肥了私人的也不少。
什么規章制度都是有漏洞可鉆的，就看手段利索不利索了。
玩得好，屁事沒有，拍拍屁股套現走人，留下爛攤子給別人收拾；玩差了，補稅罰款都是輕的，甚至有可能坐牢。
“你說的這些，我都懂，可是，我看電視劇里的老板，一個個都頤指氣使，霸道得不得了，怎么你好像有點戰戰兢兢，如履薄冰的感覺？”
“沒那么夸張，只是不想落人口實。名義上，限制是很嚴格的，可是，在真正掛牌上市，接受公眾監督之前，可操作余地還是很大的。股東只有我一個人的股份有限公司，真要是有了說不清道不明的惡意負債，想要破產倒閉，是有可能無限追索到我個人頭上的。總之很麻煩就是了，具體就不說了，只要不影響我個人福利與好處，就沒多大影響……”
至于買汽車，不動產，生產設備等固定資產，如何算折舊和損耗，攤薄利潤，降低賦稅，財務如何做賬，為老板合理將公司的錢轉給老板個人，都是有一套行之有效的成熟手段的。
實事求是地說，有錢人能夠找到很多方法降低個人繳稅率，甚至比普通個人要低很多。
如何收富人的稅，古今中外，其實都是個難題。
聊了點不相干的話題，兩人吃了點宵夜，悠閑地看了會電視，就就寢休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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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應年辦事的效率確實很高，沒幾天時間，就將擔保貸款的事準備得差不多了，銀行那邊已經來了消息，審核通過，不日將會將錢打到公司賬上，股權交割近在眼前了。
按照計劃，金尚也應邀來到了北船機電公司在京城的本部。
當臉嫩的金尚，帶著同樣年輕的黃漪漪到達的時候，還被當做求職者上門面試了。
見到兼任董事長和總經理的負責人的時候，對方也十分意外。
“聽上級集團公司說起過金總很年輕，但沒想到這么年輕。幸會，先由我帶著金總參觀一下公司吧……”
握住對方的手，金尚打量了一下這位上市公司的掌舵人，看起來年紀有點大，具體多少歲，不好估計。
“我是金尚，聽二舅說起過洪總，如不是您精明能干，這家公司堅持不到現在。大勢如此，非人力可以挽回……”
“梅總對老人還是很不錯的，外界都說他手段強硬，殺伐果斷，實際上，對跟不上腳步的老部下，很留情面了。”
提起這個話題，洪總經理似乎又想起了多年前和一幫兄弟們泛海打拼的日子，后意識到現在不是時候，收斂思緒，將注意力放在金尚身上。
“年紀大了，精力到底不如從前。待金總接手公司后，我就會辭任總經理，不管是空降指派，還是內部提拔，都隨金總的意，董事長的職位，掛名到今年底明年初，到時候，我就退休了。”
“不是回總公司繼續效力？”
“算了，跟不上小年輕了，到了年紀，要服老，看見金總這樣的后起之秀，越發覺得，是時候退休了。”
這個洪總，是個會說話的人，不愧是被梅應年外放，獨當一面的大才，可惜，時間催人老。
在他的帶領下，金尚來到了半獨立運營的北船設計公司辦公的區域，此地只有七十幾個人，還有四十多人，在船艇生產基地膠州灣南部的一個半島上。
原本金尚還想著，這年頭的所謂設計院，電子化辦公的普及率應該沒那么高，多半是地上鋪一張圖紙，幾人趴在上面，用尺規作圖，或者架著半人高的繪圖板，一幫老師傅帶著徒弟一板一眼地言傳身教。
現在看來，還真是小看了這家經營不善的傳統公司。
在如此困難的情況下，還配備了三十幾臺計算機輔助設計，總的來看，和傳統力量維持在一比一的程度，轉型算是很成功了。
正在工作的員工，對總經理帶著兩個小年輕一邊參觀，一邊指指點點，有幾個想拍馬屁的小干部想要過來套近乎，被洪總嫻熟地打發走之后，對正盯著一名帶著眼鏡，微胖的設計員操作軟件嫻熟地畫圖的金尚笑著解釋道：
“這是去年初大力引進的電腦繪圖，雖然價格不便宜，工作效率確實挺高了很多，這錢花得值。”
“嗯！科技進步，總是朝著效率更高的方向發展！”
“沒錯！雖說公司大不如前，到底還沒倒閉，該做的事，還是要繼續。自從有了這些，設計公司不僅用更少的人干了更多的活，還有余力接外面的設計委托，也算是不無小補。”
提起這件事，洪總也是頗有些自豪，臨到退休，還為公司辦了不少實事，也算是對得起大半輩子的辛苦了。
算不上功成身退，也稱得上有始有終。
至于后續發展怎樣，得看繼任者的能耐了。
接下來，一行人順利地參觀了船艇事業部，財務部，采購部等一系列核心部門，金尚也算是對這家公司的情況，有了個基本的了解。
除了千里之外的現場建造部門，主要高管幾乎都在此地，大概也是聽聞了公司控制權有可能發生改變，即將迎來更新換代的消息。
廟宇雖然殘破，到底沒塌，里面的和尚也要穿衣吃飯，該爭的還是要爭的。
臨近中午，洪總召開了一次臨時總結會，讓各部門派代表參會，其實也就是讓金尚認識一下公司大小干部，做到心里有數。
會議時間不長，三十幾分鐘過后，偌大的會議室里，黃漪漪合上了記錄本，靜靜聽著洪總拉著金尚說悄悄話。
“你是梅總的外甥，有些事，就不瞞你了。剛才那些人，我大致跟你說一下。設計公司的主事人，是個有能力的，對和甲方、主管部門打交道，技術問題等很有一套，為人正直，但是，實際現場生產，可能會有問題……”
“技術派。”
“對，總結得很到位，他碰到點突發問題，可能不夠圓滑。其次是財務總監和采購部長，兩人當年都是梅總老兄弟的關系戶，能力是有的，就是做事不夠干凈，比如電腦打印設備的采購，兩人聯手撈了不少。過去看在老交情的份上，只要不太過分，就睜一只眼閉一只眼。現在，換金總掌舵，總要提前清掃一下，留個干凈的場子，交給你。這也是梅總的意思……”
“二舅和洪總費心了，他們準備怎么處置？”
“過幾天，就會主動辭任，讓副手轉正。人情面子抹不過去，不好真的將他們送進去，金總擔待……”
“沒事，以前的事，既往不咎，向前看嘛。”
本質上，貪的是梅應年的錢，金尚剛剛入場，也沒被坑到。
人情世故，大抵就是如此吧，做人留一線。
“船艇事業部的負責人，是個很有能力的人，有本事，野心也大，可以委以重任，但不能放松監管，否則，很容易捅出大簍子。”
“不甘人下，好弄險！我明白了！”
有野心不是壞事，就看怎么物盡其用，人盡其才了。
“機電設備分廠的廠長，是精于營銷布局，眼光敏銳的人才，最近向公司提出了保住船用機電設備的基本盤的情況下，開拓民用電氣設備的建議……”
“業務橫向拓展，確實可以，但是，有錢做嗎？”
一個正常發展，昂揚向上的上市公司，擴大經營范圍，謀求做大做強，很正常，可你北船機電算什么？
勉強維持溫飽就已經很困難了，還做著再創輝煌的美夢，是不是太不符合實際了？
“如果我還年輕五歲，肯定會冒險搏一搏，現在嘛，得靠金總拿主意了。”
“那就……”
話語正要出頭，胸口的金手指掛飾陡然散發出一陣陣溫熱能量流沁入心扉。
『這是很重要的決定？』
說實話，金尚壓根沒覺得一個上市殼公司茍延殘喘的業務線有什么前景。
造船業的周期性太強了，嚴重依賴國際政經變化，以及考驗當地的熟練技工和人力成本。
至于機電設備營銷，肯定是要保住的，如果真垮了，殼公司都保不住了。
但是，沒掌握多少核心競爭力的業務，很容易被上下游公司卡住脖子。
洪總的意思很明顯，繼任總經理，選哪一個，就看金尚傾向于哪一塊業務。
是上規模的船艇建造，還是看似前途更加廣闊的機電設備。
“對了，忘了問，機電設備民營化拓展，是往哪個方向發展？”
“空調制冷，彩電屏顯，手機通訊，三選一，或者一主二副吧。”
“還真敢想！”
金尚不由得一樂，
“都是不得了的大市場啊！”
洪總解釋道，
“其實，這也是根據我們目前的有積累的業務方向，作出的決定。其中，船用空調風機的技術還是有點儲備的，切入民用市場的難點在于成本太高，干不過市面上的同行；彩電相對簡單，技術成熟，關鍵是打通上下游渠道；手機最難，靠我們這點能耐，最多搞一搞委托代工貼牌。”
似乎，都不是太靠譜的樣子，難道，哪里存在還沒注意到的突破口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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