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讀小說網 > 朕就是亡國之君 > 第一百三十一章 殺雞給猴看,卻沒有雞
    朱祁鈺一步步的走過了掌令官的院子,重重的松了口氣。

    至此,他的第一階段的計劃已經完全鋪設開。

    利用集體農莊的法子,保證大明糧食產量的穩定,利用匠爵制度鼓勵大明工匠們的發明創新。

    利用職業技能學院,穩定的生產,成熟的技術工匠,促進生產力的發展,脫產工人越多,需要的脫產的勞動力就越多。

    利用京師講武堂提高軍隊的忠誠度,至少是十團營的忠誠度得拉滿,二十萬悍軍擺在門前,如果不夠忠誠,皇帝是無法睡踏實的。

    利用家屬大院,來控制京官們,不能讓他們整天沒事,尋歡作樂還結黨營私,整日里就尋思著怎么僭越皇帝的權力,對下壓迫。

    他計劃在五年的時間內,基本完成集體農莊法在大明實踐的探索和建設,完成最基本的煤鋼生產需求。

    恢復京營實力并且更勝一籌,提高大明官僚們的效率和加速實干派官僚的選拔。

    當然還有最重要的多生兒子。

    五年內不生它十個八個,對不起皇帝的名頭。

    朱祁鈺一步步的走完了整個京師講武堂,規劃著自己在改元之后的所有政策。

    新歷才將半紙開,小庭猶聚爆竿灰。

    要過年了。

    在大年三十這一天,已經腌入味兒的羊、豬、雞肉已經掛在了門前,京城不論大小家,都會對家里里里外外進行一遍大掃除,算是一個去塵穢,凈庭戶的講究。

    而大年三十,這一天,也會換門神、掛對聯、釘桃符、貼春牌,備上后墩肉,放到沸水鍋里煮一煮,插上筷子,祭祀祖先。

    等到這祭祖祭家宅之神后,這些肉切成片,就是回鍋肉了。

    可惜的是,此時的大明,還沒有辣椒,回鍋肉的味道還不算美味。

    想吃辣椒,那得去美洲取去。

    大年三十這一天,大家會在門前放上一根棍子,算作是驅趕年獸了。

    宮眷、內臣,比如興安,就開始穿葫蘆景補子和蟒衣,算是比較喜慶。

    但是朱祁鈺走過了京師的大街小巷,卻看到了多數人家的門聯,都是白底黑字。

    大明約五十萬壯丁,戰死于迤北,五軍營雖然來自各邊方,但是三十多萬的民夫,的確是在京師招攬。

    京師最少也有四十多萬戶,今年這個年,是過不安生的。

    過年的喜悅,并不能抹平親人的離去。

    這個仇不報,這代的大明人,寢食難安。

    瓦剌人!

    “駕!”朱祁鈺再次催動了馬匹,向著郕王府而去。

    大明的拜年和后世不同,大明朝的拜年,是在三十這天日暮的時分,辭舊歲,互相拜年。

    朱祁鈺作為皇帝,即便是在宮里,朝臣們也會以此趕來賀歲。

    明日國祭之后,朝廷命婦們,回到宮里覲見孫太后,然后一直留在宮里,等待晚上的大宴賜席。

    過年是一個比較繁瑣的事兒。

    “囑咐門房,一應禮物都不要送進來,誰提著來的,誰提回去。”朱祁鈺翻身下馬,囑咐著門房。

    蠻清有乾隆整出的議罪銀,大明有朱祁鎮搞出的賀歲禮,大差不差,都是向臣子們收錢的行當。

    朱祁鎮還有萬壽禮,幾乎等同于宋徽宗趙佶的生辰綱了。

    水滸傳里,就有楊志押送金銀擔,吳用智取生辰綱的戲份。

    這些個昏君,都有一個共同的特點,那就是指揮自己的心腹斂財。

    趙佶的心腹是蔡京,朱祁鎮的心腹是王振,而乾隆的心腹自然是和珅了。

    朱祁鈺不差這點錢,送什么送?真想要,他可以自己去抄家。

    朱祁鈺讓門房給攔了年禮,意思很明顯。

    新朝新氣象,改元之后,依舊搞這套禮尚往來,那就不能怪朱祁鈺不客氣了。

    “內承運庫今天收了多少銀子了?”朱祁鈺走進了郕王府,問起了興安自己釣魚的事。

    興安俯首說道:“十之八九,只有幾家虧欠的比較多,正在四處籌銀。”

    沒釣到…

    朱祁鈺格外的失望。

    之前農莊法的時候,雖然都磕頭請求收回成命,但是卻沒人死諫,跳出來,講一些奇奇怪怪的要求。

    這次追繳私窯,也沒人跳出來,乖乖的拿錢消災。

    甚至官舍法的官邸,陛下都放出了風來,結果也是哀嚎遍地,但是卻沒人跳出來。

    朱祁鈺是失望的。

    他還準備抓幾個,祭祭刀,明正典刑,殺雞給猴看,這可倒好,沒一個愿意當雞的,一個個的死精死精的。

    他坐在正廳,接見了朝臣們的恭賀,這一直來來往往,看來得鬧到了宵禁的時候,才算是消停下來。

    “明天還要祭祖,祭祀春神句芒,有的忙咯。”朱祁鈺搖頭,過年祭祀是一件很鄭重的事,禮部那幫人準備一個月多。

&nb />     今年還涉及到了改元之事,規模自然更大。

    朱祁鈺更是要辦大事,這個年,看來是不好過。

    “興安,于少保在哪?”朱祁鈺停頓了一下問道。

    賀歲的京官,帶著賀表,除非病的不能動的,幾乎都來,唯獨沒見于謙和金濂。

    興安恭敬的說道:“于少保還在大興,和金尚書一道,在忙活集體農莊的事,有些政令還是要宣講的。”

    “他們奏了賀表。”興安再次俯首說道。

    不是于謙不恭敬,而是于謙在忙著朱祁鈺的農莊法之事,過年也不會休息。

    這事本來該戶部負責,但是戶部顯然有點壓不住,只好請了于謙幫襯。

    京師的農莊法,比山外九州、福建更難。

    京城的膏腴之地,幾乎全都被侵占了,在京師清田,那必須有軍士佐助才行。

    否則有些地主的家人們,那怎么能愿意呢?

    一縣一地的推進,于謙回到京師,和朱祁鈺聊了之后,就一直在做此事。

    朱祁鈺點頭說道:“辛苦兩位老師父了,九重堂和金府,明日再賜些牛羊肉。”

    “臣領旨。”興安俯首稱是。

    于謙在做什么?

    一些農戶糾結起了家人們鄉民,反對農莊法,鼓噪之間,突然一支箭,就射向了于謙,但是人多,沒有射到于謙身上,反而射到了旁邊的木柱之上。

    這一下,京營軍士立刻紅了眼,立刻列陣。

    刀出鞘、銃上膛、大楯兵舉著大楯,立刻將于謙團團圍住,而鉤鐮槍閃著寒光,杵在了大楯之外。

    魚鱗陣,一種保護性的軍陣,這批軍士是大明精銳。

    瓦剌人用太上皇做誘餌想要計殺于謙,瓦剌人拼命沖陣,幾萬人的騎隊和步戰,都沒殺的了于謙。

    現在差點死在大興。

    “殺!”軍士們可不管那么多,隊正可不管那么多,歇斯里地的咆哮著。

    “殺!”

    軍陣爆發出了一聲怒吼,那些喧鬧不已的地主家仆們,被這一嗓子,差點嚇得趴在地上。

    見過血的軍士,那股煞氣,哪里是這群家仆能夠受得了的?

    而且這都是老營里,訓練有素的軍卒。

    軍陣十分熟練的穩步向前推進,于謙終于回過神來,他眼神迅速的轉動了幾下,額頭沁出冷汗,他眉頭緊皺大聲的喊道:“停!”

    軍陣為之一頓,立刻停了下來。

    “某無礙,放下刀兵。”于謙趕忙制止了軍卒們,眼看著鉤鐮槍距離那幫家仆的鼻子尖只有幾寸。

    于謙才松了口氣,這要是鬧出人命來,他怎么回京給陛下交待?

    天子輦下,當街鎮殺百姓,屠掠平民,他就是再有理,到了朝堂上,他也說不清楚的。

    當然天子可能寬恕他,但是他自己無法原諒自己。

    于謙是一個很擅長和百姓打交道的人,在外巡撫十九年,他一直在做這種事。

    他在情況發生之后,就立刻明白了,有些人就是在等待著這一刻。

    大明軍隊和大明百姓之間,在推行農社法的時候,抽出刀子火并,殺的越多,這農莊法,還怎么能辦的下去?

    于謙遇到過這種事。

    “大家聽我說!”于謙走出了軍陣,大聲的喊道:“農莊法,不是你們想的那般模樣。”

    “少保。”軍士有些焦急,這萬一還有刺客該如何是好?

    于謙卻不以為意的站在了高臺之上,他請出了陛下的圣旨,高聲說道:“我知道,你們擔心的是什么!”

    “這是陛下的圣旨,白紙黑字就寫在這里!大家擔心的事,絕對不會發生。”

    一個人大聲的喊道“你誰啊,你保證,說話算話嗎?你算老幾啊。”

    這人剛喊完,卻是引得了為官的百姓們哈哈大笑起來了。

    離的近的百姓,笑完眉頭卻皺了起來,小聲的討論了起來。

    “這是于少保…你連于少保都不認得?還咋呼個啥!”

    “我似乎認得這人,他跟我說,陛下要送我們去迤北換太上皇。”

    “我好像也見過他,你們呢?這人不是說是包攬糧差的那個嗎?他說陛下要七成農物,是他吧。”

    “就是他!皇榜還沒貼,他就四處轉悠,到處饒舌!”

    “抓住他!”

    ……

    百姓變得群情激奮了起來,場面瞬間變得異常的緊張,這眼看著就要當街打死人了。

    那人一直在跑,但是卻被人圍堵了起來,百姓或許有點愚昧,但是不代表他們傻。

    每年春秋兩稅,到鄉里村里散播流言蜚語的還少嗎?

    一會兒陛下要加稅,一會兒陛下要征丁,結果都是他們私自攤派,私役為仆。

    局勢瞬間逆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