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讀小說網 > 朕就是亡國之君 > 第七百三十二章 皇帝賜物,青兕獻寶
    “好,袁指揮回來了啊,好!好得很。”朱祁鈺站起來,頗為興奮的說道:“朕要在南湖別苑設宴賜席!”

    袁彬曾是稽戾王朱祁鎮的嫡系中的嫡系,忠犬中的忠犬。

    袁彬在土木堡天變中保護稽戾王周全;在大同府外叩門的時候,袁彬和楊翰等六人深入虜營營救稽戾王;在德勝門外,袁彬也保護了亂陣之中的稽戾王。

    這不是嫡系什么才是嫡系?

    但是陛下對袁彬格外信任。

    這讓很多很多文臣極其不滿,憑什么陛下如此信任一個武夫!

    憑什么!奇功牌頭功牌拿到手軟!

    徐有貞什么待遇?只能在朝堂之外治水。

    怎么到了袁彬這里,完全不一樣了呢?

    袁彬抓了喜寧之后,陛下賞賜頭功牌,袁彬抓了渠家三兄弟,陛下甚至賞賜了奇功牌,后來袁彬屢立戰功,陛下恩賞不斷。

    甚至還封了袁彬為山野袁公方!

    就算是抓了喜寧有功于社稷,那之后就安排一個閑散官,不視事榮養便是,憑什么反復任事?

    興安是個聽墻角的人,他曾經聽到陳鎰說贊之,又聽到了賀章說倍之,一個贊,一個倍,可謂是道盡了文官表面贊同,陽奉陰違的精髓。

    這都是朱祁鈺格外警惕的地方。

    所以朱祁鈺從來不喜歡聽人夸他,對官吏始終抱有警惕之心。

    興安常伴陛下左右,多少能理解陛下的心思,其實沒那么復雜,也不是陛下要跟死人稽戾王較勁兒,證明自己更適合當皇帝。

    陛下就是單純的欣賞袁彬的忠勇。

    一切優待的原因,就是袁彬的忠誠之前是屬于稽戾王的,現在屬于陛下了。

    袁彬在新港下了船,馬不停蹄的延著官道驛路,向著南衙飛馳而去。

    南衙周圍剛下了雪,南衙的天氣就比北衙怪。

    南衙的冬天,白天溫度化雪,晚上又結冰上凍,再加寒風呼嘯,這反反復復的天氣,著實惹人不快。

    這天氣本就不容易騎馬,但是袁彬的騎術極佳,只用了不到一天的時間,就趕到了南衙會同館,而后,在會同館沐浴更衣。

    袁彬剛從盥洗房走出來,神清氣爽,穿著一件薄衣,即便是結冰的天氣,這魁梧的壯漢,似乎絲毫不受到天氣的影響。

    袁彬是不怕冷的。

    一陣急促的敲門聲響起,驛卒大聲的喊道:“袁指揮,南湖別苑來人了,請袁指揮接旨。”

    “哦?”袁彬走出了房間,急匆匆的來到了會同館廳堂,就看到興安。

    興安陰陽頓挫的喊道:“錦衣衛指揮使、日本山野袁公方袁彬接旨。”

    袁彬趕忙跪下,大聲的喊道:“臣領旨。”

    興安這才繼續說道:“朕欣聞袁指揮自倭國歸,特下敕諭以迎,愛卿舟車勞頓,好生休息,明日再行覲見,朕設宴賜席以待。”

    “愛卿為國奔波,不辭辛苦,安定社稷有功,專遣內官賜金幣一百、銀幣一千、纻絲十表里、羅十表里、紗十匹、錦五叚、鈔五錠。”

    “蟒服一件、襲衣五件、織金青兕槍一桿。”

    “欽此。”

    袁彬剛到,會同館剛剛報備,興安就帶著大隊人馬趕到了會同館,將早就準備好的賞賜,一一賞賜。

    蟒服,蟒紋像龍紋,但是四爪,賜有功文武大臣,四大賜服中最高級服飾。

    而織金青兕槍是一對槍,長槍是鳥銃,是燧發火銃,配有三十塊燧石,用定裝火藥的長銃。

    這是朱祁鈺專門為袁彬打造的一桿火銃,長四尺三寸,在槍的末端,有可拆卸的上古瑞獸青兕一頭,像犀牛而又不是犀牛,蒼黑,帶角。

    還有一把相同款式的燧發手銃,都帶青兕雕,煞氣逼人。

    這是朱祁鈺專門為袁彬打造的禮物。

    袁彬的年齡也在增大,老話說得好,老拳不敵少壯,袁彬雖然依舊驍勇善戰,但是再厲害的猛獸,也有體力衰減的那一天,也有英雄遲暮的那一天。

    體力衰減、英雄遲暮都沒關系,舞不動長戟,就用火銃,長短都有,七步之外,銃快,七步之內,銃又準又快。

    “臣!謝陛下隆恩。”袁彬跪在地上大聲的喊道,頓了很久,才站了起來。

    興安笑著說道:“袁指揮,陛下可是叮囑了會同館,要好好招待,咱家就不多打擾了,好生休息。”

    袁彬猶豫了下說道:“大珰留步。”

    興安帶著笑容繼續說道:“袁指揮勿慮,既然袁指揮還是原來的袁指揮,那陛下仍然是原來的陛下。”

    那袁彬不再是袁彬了,不再對陛下有恭順之心,陛下自然不再是原來的陛下了。

    袁彬這次面圣,和以往的身份又有不同,他現在是割據一方、實質上的諸侯了,雖然割據的地方在倭國。

    他在倭國擁有了自己的地盤,屬于自己的軍隊,而且陛下也明白的告訴了他,若是想提刀上洛,大明冊封日本國王的詔書,隨時可到。

    這就是袁彬擔憂的地方。

    袁彬長長松了口氣,心中的塊壘終于落地,他趕忙說道:“謝大珰提醒。”

    興安看了眼那青兕對銃說道:“那對銃,袁指揮也不要不舍的用,陛下給袁指揮準備了五十把,袁指揮走的時候都帶上。”

    “咱家走了。”

    “送大珰!”

    袁彬是一個非常非常認死理的人,屬于那種典型的一條道走到黑、不見棺材不掉淚的人。

    稽戾王都把自己折騰的天怒人怨了,袁彬依舊在盡忠職守,勸諫稽戾王,若非稽戾王做的太太太過分了,又是給胡人彈琴又是要娶胡人為妻,徹底寒了他的心,他也不會萌生背主信念。

    對袁彬而言,陛下是什么?

    是他的信仰,更是他的命,更是他力量的源頭。

    他的武力可謂是天下第一勇士,可若是沒有了信念,他又為何而戰?

    他在稽戾王那里崩壞的忠君信仰,在陛下這里恢復如初,并且再次堅若磐石。

    如人飲水,冷暖自知,很少有人知道袁彬的想法,袁彬一個莽夫,更是從未對人提起。

    袁彬坐在窗前,看著兩把青兕槍看了許久,才慢慢用紅綢布蒙上,其他的賞賜,他不是很在意,唯獨這兩把槍,是陛下對他的肯定,他格外的珍重。

    袁彬這一夜睡得并不安穩,三更天,袁彬就醒了,沐浴更衣,專門換了蟒服,等聽到五更的打更聲,便站了起來,揣著三樣伴手禮,向南湖別苑而去。

    袁彬這一路又是船又是馬,肯定是勞累無比,朱祁鈺下敕讓他好好休息,朱祁鈺還以為袁彬要一覺睡到中午去了。

    但是他剛起床沒多久,換上了常服,就聽到了興安稟報,袁彬請求覲見。

    “快宣。”朱祁鈺往前走了幾步,走到了門檻處,剛抬起腳,又收了回去,回到了主座上,正襟危坐。

    “臣袁 p;“臣袁彬拜見陛下,陛下萬歲萬歲,萬萬歲!”袁彬來到了臺階之上,在門檻之外,就是三拜五叩,行了大禮。

    “平身。”朱祁鈺讓袁彬免禮,才對著興安說道:“拿件大氅來,這天寒地凍的,穿一件蟒服就來了。”

    “賜座。”

    蟒服是緞面,絲綢看起來貴氣,可卻是不抗凍的單衣,袁彬就穿著件單衣就來覲見了。

    “謝陛下!”袁彬俯首說道。

    朱祁鈺笑著說道:“快進來,外面冷,袁指揮真的是風采不減當年,就是瘦了些,黑了些,倭國這窮山惡水不養人啊。”

    “袁指揮辛苦了。”

    朱祁鈺上一次見袁彬,還是在上一次。

    景泰四年,朱祁鈺回京之后,就再沒見過袁彬了。

    這一晃匆匆四年就過去了,海上畢竟不比陸上,袁彬的確是曬黑了許多,也瘦了一些。

    袁彬猛地站了起來,大聲的喊道:“不辛苦,為陛下盡忠!”

    “坐坐坐。”朱祁鈺示意袁彬坐下說話便是。

    朱祁鈺越看袁彬越是滿意,笑著說道:“袁彬啊,不是你,咱這郡縣琉球,哪有那么容易?”

    “這琉球剛剛安定,你就又去了倭國,輾轉數千里,不是你們在倭國經營,咱們大明這白銀,一年別說二百萬兩了,連一百萬兩都夠嗆。”

    朱祁鈺的新政,是從新貨幣政策和官邸法開始的,沒有這白銀,大皇帝也是巧婦難為無米之炊,大明非常需要白銀,這次的冬序,就是缺少足夠的貨幣導致的。

    袁彬等人功勞極大,當然朱祁鈺也從未虧待他們這些為大明盡忠竭力之人。

    袁彬大聲的說道:“臣就是…就是…全仰陛下威武!”

    “咱威武不威武,咱自己知道,好了,好了,不擅長溜須拍馬,日后就不要拍了。”朱祁鈺樂呵呵的說道。

    袁彬并不是一個復雜的人,更不是安祿山,哪怕袁彬是安祿山,他在倭國能怎樣?

    袁彬俯首說道:“陛下,臣給陛下帶來了些倭國的特產,幾個內宦在點檢。”

    “哦?是何物?”朱祁鈺興趣盎然的問道。

    倭國的特產不就是白銀、硫磺、黃金和倭婢嗎?

    還有什么稀罕的玩意兒?

    “來了。”袁彬打了個馬虎眼,這獻寶當然沒有提前說的道理。

    小黃門端進來了一個盤子,上面用紅綢布蓋著,興安拉開了紅綢布,一枚金印出現在了朱祁鈺的面前。

    “這是什么?”朱祁鈺看著那枚不到食指兩節大小的蛇鈕金印問道。

    袁彬才笑著說道:“漢委奴國王印,是建武中元二年,漢光武皇帝賜倭國國王的印綬,臣在銀閣寺找到的,就拿回來,獻給陛下。”

    “原來是此物。”朱祁鈺拿起了那枚金印看了看,笑著說道:“袁指揮有心了,此物甚好。”

    漢光武皇帝賜下的印綬,算是倭國成為中原王朝藩屬國的開始,金證如山!

    這一枚蛇鈕印綬,并不是很大,但是卻有意義,幾乎等同于大明對倭國的宣稱權。

    袁彬拉開了第二塊和第三塊紅綢布說道:“第二件名叫八尺瓊勾玉,第三件叫天叢云劍,是臣從倭國的天皇神宮里拿來的。”

    “這一枚玉,一把劍,有什么說法嗎?”朱祁鈺有些好奇的問道。

    袁彬撓了撓頭說道:“臣在倭國聽聞,倭國的天皇在繼位時候有一個儀式,叫什么劍璽等承繼之儀,就是這把劍和這個勾玉。”

    “質地倒也沒啥稀奇的,臣去拿的時候,那個天皇還一臉敗相,嚎啕大哭,一副天塌了的表情,想來是好東西,臣就帶回來了。”

    “傳說應該還有個鏡子,臣沒找到,那天皇說是早就丟了,臣回去了再找找,給陛下帶回來。”

    朱祁鈺拿過了那勾玉看了看,又拿起了那把劍端詳了下說道:“確實不是什么好貨,收歸內帑,隨便找個角落安置便是。”

    朱祁鈺不認識這東西,其實袁彬也不清楚他拿了什么,在倭國的傳承里,這兩樣東西就是倭國的法理基礎,拿走了,等于掏干了倭國存在的法理性。

    大約等同于紅蘋果,就是那顆代表羅馬皇權位于君士坦丁堡圣索菲亞大教堂門外,查士丁尼銅像手中權杖之上的紅色銅球。

    興安在嗓子眼的心,落回了肚子里。

    袁彬可是一拳打死一頭牛的人間青兕,這要是暴起殺人,一拳能把陛下給打的龍馭上賓。

    陛下也可以下令,在袁彬跪下的時候,將其擒殺,割據一方,在什么時候,都是件比較危險的事兒。

    但是陛下和袁彬似乎都沒有意識到,這是天子接見諸侯,自古至今,天子見諸侯,不都是劍拔弩張?

    可是陛下和袁彬,對彼此毫無防備,說著說著就是開懷大笑。

    信任這東西,有時候就是莫名其妙,又堅定無比。

    “怎么想起拿這三樣東西了?”朱祁鈺和袁彬閑談起來。

    袁彬樂呵呵的說道:“這不是李秉嗎?”

    “臣要回來,就問他帶什么禮物,他指定了漢委奴國王印,說這東西帶回來,陛下高興,臣就去了趟銀閣寺,足利義政就交出來了。”

    “倭國的神宮里有什么好東西,臣不知道,李秉就說:你去拿,看你拿什么,倭國那勞什子天皇哭的越痛,就拿什么,要是哭到切腹,那肯定是好東西。”

    朱祁鈺滿是笑意的說道:“嘿,這李秉不愧是讀書人啊,就是毒啊。”

    袁彬也滿是輕松的說道:“可不是嘛,季鐸和岳謙聽完,都是一臉的嫌棄,還挪了幾步,離李秉遠了一些,確實歹毒。”

    “臣就拿了這兩樣兒,神宮里其他的東西,那勞什子的天皇也不在意,一碰這兩樣,就開始號喪,也沒見那天皇切腹,臣還尋思著給他介錯呢。”

    “他也配稱皇?”

    袁彬是真的很討厭倭國有個天皇,主要是撮爾小國,安敢稱皇?

    二來天皇就是倭國喜歡下克上,一層一層架空的根源,若是他當了日本國王,定然是要這天皇體面,若是不肯體面,袁彬自然會幫他體面。

    再把天皇的子嗣全都扔到寺廟里,斷子絕孫便是,反正他們一直這么做的。

    朱祁鈺搖頭說道:“你殺了那勞什子天皇有何用?他又不管事,反而惹得倭國的人哀嚎遍地,不值當。”

    袁彬想了想,頗為認真的說道:“陛下,臣還是覺得這天皇不死,這倭國好不了,亂是亂,不過也是亂一陣,大亂才能大治,臣是這么想的。”

    朱祁鈺稍微認真捉摸了下說道:“你在倭國,隨你處置,咱又不在倭國,不了解具體的情況,胡亂瞎說,然而耽誤你在那邊做事。”

    “朕,不在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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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八咫鏡、八尺瓊勾玉以及天叢云劍,相傳是倭建命在創建倭國時候用的神器,令和天皇繼位的時候,也拿著其中兩件,那個鏡子應該是早就丟了,剩下這倆應該都是真的。求月票,嗷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