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讀小說網 > 朕真不是中山靖王啊 > 第101章 最混賬的公子(2/2)
  栗姬召集宮內的夫人們‘開會’,作為兒子,劉勝自然也是隨之前往;

  只不過,在到達鳳凰殿后,劉勝卻又和幾位哥哥一起,留在了鳳凰殿正門之外。

  原因很簡單:從老四劉余,一直到小九劉勝,兄弟六人打自出生,便從不曾踏足鳳凰殿。

  打自出生之時起,兄弟六人,也無一例外的遭到了栗姬的敵視。

  ——就好像搶走天子劉啟恩寵的,不是程夫人、賈夫人,而是這兄弟六人似的。

  栗姬敵意滿滿,兄弟六人自也沒有自討無趣的打算;

  但礙于栗姬名聲在外,也實在是放心不下各自的母親。

  這才有了六位公子齊聚鳳凰殿外,目送各自的母親進去,自己卻駐足于于鳳凰殿殿門之外的怪異場景。

  既然是聚在一起,兄弟幾人,便也百無聊賴的閑聊了起來。

  “誒,五哥;”

  “才幾個月的功夫,這身板兒,可是又壯了啊?”

  面帶驚詫的道出一語,劉勝不忘走上前去,握了握劉劉非那明顯比同齡人更粗壯的手臂,眉宇間,也不由帶上了滿滿的敬佩。

  劉勝這一聲夸贊,也著實是撓到了劉非的癢癢處,看著弟弟滿是崇拜的在自己身上‘上下其手’,劉非卻絲毫不惱,任由劉勝欣賞起自己健碩的軀體。

  “嘿,嘿嘿······”

  “要不是太祖高皇帝當年,定下了不能殺牛、吃牛肉的規矩,原本還能再長長。”

  “不過現在也不錯了;”

  “等到叛亂爆發的時候,起碼不至于墮了我劉氏的威名!”

  鏗鏘有力的語調,卻并沒有引來兄弟們的鄙視;

  在場的五位兄弟,包括尿遁人劉發、宅男劉端,都紛紛將崇拜的目光,撒向這位立志要做大將軍的兄長。

  ——劉非今年,也才不過十四歲而已;

  但此刻,劉非站在其他五位兄弟當中,卻仿若鶴立雞群!

  近七尺高(1米6)的身形,足有二百四十斤(60千克)的體重,放在后世,或許只是尋常;

  但在如今,這個二十歲以上的男子,都會因為有七尺身高,而被夸贊為‘偉岸丈夫’的時代,劉非顯然算得上是同齡人當中的巨人。

  尤其是那對粗壯的大臂,更是讓人很難相信:這樣一副健碩的軀體,居然還只是一個十四歲的孩子······

  “出征平叛的事,五哥打定主意了?”

  “程夫人能答應嗎?”

  嘖嘖稱奇的將手從劉非那對微微隆起的胸肌上收回,又上下打量著這位五哥的鍛煉成果,劉勝嘴上隨意的一問,卻引得劉非面色陡然一肅。

  “小九不知道;”

  “打自記事兒的年紀,五哥我畢生的心愿,就是縱橫沙場,建功立業!”

  “小時候,宮里的先生們都告訴我:千金之子,坐不垂堂,作為皇子,不應該以身犯險;”

  “但為了能在戰場上保護自己,我從六歲就開始打熬筋骨,每頓飯都要強迫自己,多吃下好幾塊肉。”

  “為的,就是讓自己長的再高些、再壯些,不至于在戰場上鬧了笑話,讓父皇被天下人恥笑,說我劉氏宗親,竟出不了一個頂天立地的大丈夫!”

  短短幾句話的功夫,劉非身上的氣質也隨之一變,平日里總是帶著些許憨傻的目光,此刻也已寫滿了莊嚴,和一股莫名的渴望。

  “花了八年時間,不知受了多少苦難,才讓我練就了這樣一副肉身,可供我在戰場上建功立業;”

  “好不容易等到得機會,我,是絕對不會放棄的!”

  “——就算母親不允,我也一定會請奏父皇,賜下將印,然后率軍出征!”

  “我要用實打實的功績,和一顆顆叛軍首級,告訴全天下的人:我劉氏,有的是大好兒郎!!”

  “有的是能挽開弓弦、端起戈矛,身先士卒的猛將!!!”

  滿是豪情壯志的一聲高呼,惹得一旁的兄弟幾人,都被劉非這少年熱血所感染,只面色漲紅的各自走上前;

  而在這樣一番真情流露之后,劉非卻第一時間將遲疑的目光,撒向了眼前的幼弟劉勝。

  “小九怎么,問起這件事了?”

  “難道,小九不支持我率軍出征,平定叛亂?”

  聽聞劉非此言,正打算上前,對劉非表達崇敬之情的兄弟幾人,也不由自主的將趕到嘴邊的話咽回肚中,齊齊望向幼弟劉勝;

  卻見劉勝只笑著搖了搖頭,而后便滿是誠懇的抬頭望向劉非。

  “五哥有這樣的遠大志向,我這做弟弟的,恨不能羞愧得鉆進地縫里去;”

  “聽五哥說起這些年,因為打熬筋骨而受的苦,弟弟更是相形見絀,只覺得過去這些年,都在虛度光陰······”

  以極為誠懇的語調,道出這句略帶自嘲的話,劉勝的面容之上,也不由涌現出些許感懷。

  誠然,劉非這樣的‘粗人’,在遍布危機的深宮禁中,多少顯得有些異類;

  但對于劉非這少年熱血,這拳拳報國之心,劉勝,卻也只有道不盡的敬佩,和崇拜。

  “五哥放心;”

  “等這陣子的事兒過了,弟弟我就親自去少府,尋來一些鐵、鋼之類,親手給五哥打造一副鎧甲!”

  “等到叛亂爆發,如果程夫人不愿意讓五哥出征,弟弟就親自去宣明殿,替五哥說情。”

  “——如果父皇同意,弟也愿意和大哥一起受將印,率軍出征平叛!”

  毫不遲疑的一番表態,自是惹得劉非喜笑顏開起來,將遍布老繭的大手在劉勝肩上猛地一拍,連道好幾聲‘好’。

  但在聽到劉勝最后那句‘我也可以和大哥一起上戰場’時,劉非卻是面色僵硬的低下頭;

  上下打量劉勝一番,又僵笑兩聲,劉非才嘿笑著撓了撓頭:“小九親手做的盔甲,我自然是求之不得;”

  “但一起上戰場,還是免了吧······”

  “雖說這上陣親兄弟,打仗父子兵,但小九這細胳膊細腿兒,怕是連馬都壓不住;”

  “真到了戰場上,我還得顧著小九的安危,肯定會放不開手腳······”

  看著方才還壯志酬籌,一副要撐起劉氏宗親牌面的架勢,恨不能立刻就上陣殺敵的五哥劉非,此刻卻略有些遲疑起來,劉勝也只是無奈一笑。

  “行吧。”

  “既然是這樣,那弟弟我,就不給五哥添亂;”

  “等到時,弟弟我就安心在長安,靜候五哥凱旋而歸?”

  聽聞此言,劉非這才斂去面上僵笑,嘿嘿傻笑著‘嗯’了一聲。

  “小九放心;”

  “等到了戰場上,我就算不能為劉氏爭臉,也斷然不會讓兄弟們蒙羞!”

  “只要有機會,我就一定會帶著功勛,平平安安回到長安來。”

  聞言,劉勝在內的兄弟幾人,也齊齊笑著點下頭,望向劉非的目光中,是那抹揮之不去的敬意。

  聊過劉非,兄弟幾人便默契的沉默了一會兒;

  足足過了二三十息,不知是不是因為無聊,老四劉余,也不由面帶孤疑的看了看身后的鳳凰殿,又朝遠方的椒房殿方向努了努嘴。

  “栗···栗姬····還···不····不是···皇后;”

  “卻···將夫···夫人們,私下···叫···叫到···鳳凰····殿····”

  耐心的聽劉余把話說完,也聽出了劉余話中深意,劉勝卻并沒有搶先開口,而是淡笑著側過頭,望向身旁的兄長劉彭祖。

  便見劉彭祖也回過身,深深看了身后的鳳凰殿一眼,才再度正過身,招呼著兄弟幾個靠過來。

  “按理來說,梁王叔若是真做了儲君太弟,那母后,就必然是要讓出椒房的。”

  “——但話又說回來,太祖母駕崩之后,母后讓出椒房殿,也早已是板上釘釘,不過早晚的事;”

  “不管梁王叔做不做儲君太弟,母后都要讓出椒房殿,自然,也就不會在意這件事的結果了。”

  “至于栗姬,超越規矩、法度,去做一些不符合身份的事,也不是一兩次了。”

  “只要父皇不說什么,幾位夫人到鳳凰殿,就不會有什么問題······”

  壓低聲線,以一種莫名自信的語調,道出這番結論,劉彭祖這才挺直身板,諱莫如深的看了看左右;

  ——要說當下,未央宮內誰人的處境最悲慘,那無疑,便是空守椒房殿的皇后薄氏。

  打自十幾二十年前,被已故太皇太后薄氏冊立為太子妃至今,薄皇后得到天子劉啟寵幸的次數,可以說是五根指頭就能數的過來。

  老農不播種,地里自也就長不出莊稼;

  再加上當年,軹侯薄昭那件事,又恰好讓天子劉啟抓住薄氏外戚的把柄,并從此毫無顧慮的無視椒房殿,就更使得薄皇后‘生下嫡皇長子’的任務,變得愈發艱難了起來。

  太皇太后在時,天子就已是一年半載不去一次椒房殿,薄太后卻礙于薄昭那件往事,根本無法指責劉啟冷落薄皇后;

  現如今,太皇太后薄氏也已經駕崩,薄氏外戚也早就衰落,背后沒了為自己撐腰的人,薄皇后對椒房殿的擁有權,自也已經正式進入倒計時。

  只等一個合適的契機出現,如冊立儲君時,順帶立后之類,薄皇后,便將徹底告別椒房殿,以及天子劉啟正妻的身份。

  而對于這樣的結果,兄弟幾人饒是感到同情,卻也只能袖手旁觀······

  “唉······”

  “父皇,恐怕還是不喜歡母后吧?”

  “——畢竟當年,是太祖母強塞進太子宮,性子雖溫和,模樣卻也算不上美······”

  聽聞劉勝這一聲感嘆,兄弟幾人也不由搖頭嘆息的緩緩點下頭。

  正所謂:娶妻娶賢,納妾納色;

  而皇后薄氏,就是典型的適合做妻子,卻不適合談情說愛的賢妻良母型女子。

  論模樣,柔和的眉眼,略有些塌的鼻梁,搭上那飽滿的前額,縱是不算美麗,也必然會讓見了的人,都情難自抑的夸上一句:這是旺夫之相。

  如果放在尋常人家,像薄皇后這樣的女子,必然會成為家庭和睦,乃至繁盛的堅實基礎。

  但在皇家,在這宮廷當中,薄皇后不爭不搶、忍氣吞聲的性子,卻終究逃不過如今,這令人感到同情的悲涼下場······

  “歸根結底,還是沒能生下子嗣,為父皇開枝散葉吧;”

  “如果有兒女傍身,就算父皇不喜愛,母后,也不至于落得如今這般下場。”

  唏噓感嘆之語,卻引得老四劉余狠狠一瞪眼,才讓劉非住了口,沒有再繼續說下去。

  而在聽到劉非這句評價之后,劉勝卻是陷入了一陣漫長的思慮之中。

  ——薄皇后,是天子劉啟還是太子儲君時,薄太后強塞過去的太子妃;

  也正是憑借這位姓‘薄’的太子妃,劉啟才得以在當年的慎夫人、劉揖母子二人的威脅下,保住了儲君之位。

  換而言之,這是一場交易。

  是薄氏外戚和天子劉啟,通過如今的薄皇后搭建起橋梁,以各取所需的政治交易。

  ——通過薄皇后,薄氏外戚得到自己想要的未來;

  而當時的儲君劉啟,借此得到東宮太后的支持,從而穩固住了儲位。

  雖說眼下,天子劉啟不出意外的開始著手‘毀約’,但起碼在薄太后在世的時候······

  不;

  更準確的說,起碼在薄昭那件事之前,天子劉啟,應該還是不敢動‘毀約’的念頭的。

  那除了如今的天子劉啟,同薄氏外戚的交易之外,過去百十年,漢家還有沒有類似的情況發生?

  答案,是有的。

  ——太祖高皇帝年間,儲君劉盈儲位生疑,趙王劉如意風頭正盛。

  雖說申屠嘉猜測,這是因為太祖皇帝劉邦,對太子劉盈軟弱的性格感到不滿,才想要借此敲打;

  但從實際情況來看,幫助劉盈穩住太子之位,順利等到劉邦駕崩的,卻并非是劉盈主動改變自己的性格,而是在背后,為劉盈撐腰的呂太后,以及勢力遍布朝野內外的呂氏外戚。

  只不過在當時,從來沒有人注意到:呂氏和孝惠皇帝劉盈之間,也存在著類似的交易。

  ——在劉邦駕崩之后,繼承皇位的孝惠劉盈,立了宣平侯張敖,與親姐姐魯元公主劉樂所生的女兒:張嫣為皇后;

  而孝惠皇后張嫣,也和如今的薄皇后一樣,在椒房殿住了很多年,卻始終沒能誕下子嗣。

  雖然這個結果,很可能是因為張嫣做皇后時年紀太小,才剛八歲,到孝惠劉盈駕崩,張皇后也才十五歲;

  但這也足以證明:對于張嫣這個被母親強塞給自己的皇后,孝惠劉盈,也和如今的天子劉啟一樣,是有一定的抵觸情緒的。

  若非如此,即便孝惠劉盈駕崩時,張皇后只有十四五歲,但在這個女子七八歲定下親事、十三四歲便嫁人生子的時代,張皇后也不應該一生無子,甚至最終,以處子之身入土······

  “呂氏和孝惠皇帝之間,是孝惠張皇后;”

  “父皇和薄氏之間,則是如今的薄皇后。”

  “那么大哥,和竇氏之間······”

  若有所思的發出兩聲輕喃,劉勝的目光,便也不由自主的望向了宮墻之外;

  ——尚冠里,堂邑侯府······

  “是阿嬌啊······”

  滿是唏噓得呢喃出最終答案,劉勝便搖頭嘆息著側過頭,望向身后,靜靜立在宮墻內的鳳凰殿。

  直到這一刻,劉勝才終于反應了過來:栗姬拒絕館陶公主劉嫖,拒絕讓皇長子劉榮迎娶陳阿嬌,究竟意味著什么。

  ——這意味著,如今正在長安上演的這場鬧劇,唯一的罪魁禍首,是栗姬······

  如果不是栗姬拒絕了那門親事,竇太后也不至于像現在這樣,非要拼著晚節不保的風險,來上一出皇位‘兄終弟及’的戲碼······

  “父皇對栗姬的耐心,應該也快消耗殆盡了吧······”

  “只是礙于沒有嫡長子,只有大哥這個庶長子的選項,才容忍栗姬至今······”

  略有些唏噓得發出一聲呢喃,劉勝的面容之上,也隨即被一抹沉重所占據。

  對于劉勝而言,天子劉啟選誰做儲君,其實都沒有太大的差別;

  反正劉勝非嫡非長,儲位就算是輪,也輪不到劉勝這里。

  但讓劉勝感到擔憂的,是栗姬。

  因為過去這些年的見聞,讓劉勝清晰地認識到:每有儲君不穩的情況發生,長安朝堂,便會陷入一陣長時間的動蕩。

  而這樣的動蕩,也極有可能殃及池魚,將劉勝這樣的無辜公子,毫不留情的牽連進去······

  “兒!兒臣等,參見父皇!”

  正思慮間,耳邊傳來五哥劉非粗狂的拜謁聲,惹得劉勝木然回過身;

  卻見天子劉啟的黃屋左纛,不知何時,竟停在了鳳凰殿外!

  趕忙躬下身,跟著哥哥們向御輦內的劉啟行過禮,不等劉勝起身,便聞御輦之內,響起天子劉啟那低沉、疲憊,又明顯帶有些許沙啞的嗓音。

  “最混賬的那個~”

  “自覺點,到輦上來······”

  悠然一語,惹得兄弟幾人趕忙抬起頭,紛紛在左右,尋找起了那個‘最混賬’的兄弟;

  但在兄弟六人當中,唯獨劉勝一人,沒有將疑惑地目光望向左右,而是乖乖起身,漠然走上前去。

  ——劉勝,真的很自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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