居民區近郊，居戎領黑衣寺。
兩個多月前，為方便領民進行祈禱和祭祀，池小杰批準在此地建設黑衣寺。
陸遠沒有否決該提案的理由。他雖然不信宗教，但他很清楚一點，對于華族來說，宗教是調劑品。但對天虞諸族來說，宗教是生活必需品。
黑衣寺簡樸莊重，僅有供奉巫神像的純白大殿。祭司們環繞黑衣寺，居住在簡陋的帳篷中。神的仆人沒有資格與巫神同享輝煌的神殿，這代表著黑袍祭司們的謙卑。
此時，黑衣寺外的廣場上，豎起密密麻麻的木樁。狂熱的信徒將抓來的俘虜倒懸著綁在木樁上。乍一眼看過去，這樣的行刑樁有不下一百座。
俘虜都是圖人，他們穿著樸素，但身上往往帶有精美的飾帶。圖人記性特別差，但他們擅長編織。
他們會將對自己重要的事情編織成華麗復雜的圖案，佩戴在身上，時時看看以免遺忘。這就是圖人這個詞的來歷。
巫凡帶著池小杰抵達的時候，此地哭喊一片。圖人們被倒懸著綁在行刑樁上，就算再笨，他們也知道大難臨頭。
周圍的黑袍祭司和狂熱信徒眼神冰冷，對圖人的求饒無動于衷。
池小杰稍微冷靜下來，巫凡只是限制他的行動，并沒有任何謀害他的意思。他開口質問道：
“你為什么抓捕圖人，他們犯了帝國的什么罪名？”
巫凡淡淡道：“因為他們信仰邪神，這是褻瀆，不赦之罪。”
池小杰張了張嘴，一時不知道怎么反駁。
圖人信仰邪神這件事，其實并沒有定論，原因還是圖人那糟糕的記憶力。
他們根本不記得自己信仰的神到底是哪位！
當眾人高呼“巫神偉大”時，圖人往往一臉懵逼，忘了巫神是啥。
久而久之，就有了圖人信仰邪神的說法。
在天虞，信仰邪神當施以最殘酷的血刑。
幾百年前，霸王宮組織過一次調查，宰相巫賢認為圖人信仰邪神的證據不足。
如果硬要說圖人信仰邪神，至少要查清楚他們信仰什么邪神吧？問題是圖人哪記得這些？
因為既不能證明圖人信仰邪神，也不能證明他們不信邪神，所以巫賢采取了一個折中的判決。帝國將圖人整個種族驅逐出境，放逐到幽暝走廊中自生自滅。
沒想到今天，他們還是難逃巫神教的屠殺。
圖人為代表邪惡的僵尸服務，他們為僵尸做衣服。僅這一點，就坐實了他們的邪神信仰。幾百年前沒有找到的證據，現在終于證據確鑿。
池小杰麻木的跟著巫凡，他知道這些行刑樁是用來做什么的，他有些不敢看圖人哀求的眼神。
一位圖人婦女淚流滿面的哀求：
“大人，行行好！饒了孩子吧，孩子什么都不知道。”
這是一家三口，女孩大概只有五六歲的大小，同樣被綁在行刑樁上。池小杰心入刀絞，他是這些人的領主，他本該保護他們。可他沒有反抗巫凡的力量。
池小杰不敢看那個一點點大的小女孩，巫凡卻是注意到了。他俯下身，跪在地上，摸摸小女孩的頭發。
“孩子。”他溫和的問道，“你叫什么名字？”
小女孩一開始有點畏懼，可能因為巫凡的態度太過溫和，她怯生生道：“對不起大人，我不記得名字。”
周圍的狂熱信徒發出低低的笑聲，圖人就是這樣，即使沒有信仰邪神，普通民眾也喜歡捉弄圖人取樂。
“弱智！”
“白癡！”
“死了才干凈！”
信徒們竊竊私語。
在笑聲中，巫凡回眸，他的眼神冰冷而嚴厲。
“你們在笑什么？”
信徒們被祭長的威嚴震懾，慌忙閉嘴。
巫凡厲聲訓斥：
“神愛世人，無論美丑高矮，無論貧富貴賤，無論健康疾病！”
“我們都是巫神創造，我們都是兄弟姐妹！”
“難道，就因為兄弟長相丑陋，我們就該嫌棄他嗎？”
“難道，就因為姐妹記性不好，我們就該捉弄她嗎？”
“愚昧無知！”
信徒們被訓斥得面紅耳赤，他們低下頭，小聲道：“祭長大人，我們錯了。”
巫凡點點頭：“知錯能改，神會寬恕你們。記住以后不要再犯。”
“圖人同樣是我們得兄弟姐妹，他們只是誤入歧途。我們正在做的，正是糾正他們的錯誤，以祈求神對他們的寬恕。”
那對圖人夫妻聽到這句話，仿佛抓到了救命稻草，他們急切哀求：
“大人！大人！神一定會寬恕孩子對不對！”
“孩子什么都不懂，她什么都不知道！”
巫凡盯著小女孩，她因為倒懸很久，臉色通紅像個蘋果。她的臉蛋圓嘟嘟，茫然的眨著眼睛，那雙眼純凈無暇，如同可以倒映心靈。
“神一定會寬恕她。”巫凡堅定點頭，“因為，我會為她贖罪！”
說完這句話，巫凡一刀割開小姑娘的喉嚨。
因為倒懸，血液幾乎瞬間沖出動脈，如同噴泉。這就是巫神教的血刑，巫神教認為人類的罪孽存在于血液中，只要放干血液，靈魂便能得到清潔。
小女孩幾乎沒有掙扎，她原本紅潤的臉迅速變成灰白，生命離她遠去。
“圣哉！”
祭司們與信徒們低頭高呼，女孩的父母凄厲尖叫。
池小杰捂住嘴，眼淚因為憤怒和恐懼而涌出眼眶。
但，這并非最膽寒的一刻。
巫凡在女孩的面前跪下，他掀開黑袍，露出遍布傷痕的上半身。
“贖罪！”他高喊道。
“贖罪！”祭司們呼應道。
一名祭司舉起金屬權杖，這根權杖上頭遍布釘齒，簡直就是一支狼牙棒。他將這根權杖掄圓了，狠狠砸在巫凡的后背。
巫凡撤去所有的防御，他以肉體凡胎接下這一重擊。狼牙棒砸進皮肉，撕開血肉模糊的一片，只一下，巫凡被打得口吐鮮血。
他沒有掙扎沒有逃避，只是憐憫的用手輕輕合上女孩死不瞑目的眼睛。
當他再次抬起頭時，池小杰看到巫凡眼中大滴大滴的熱淚。不是因為肢體的痛苦，而是因為心靈的不忍。
“領主大人，是你害死她！”
“如果你不與邪惡為伍，如果不受那些無經者的蠱惑，她現在還活著，她這么可愛！”
“你為什么要這么做！”
“為什么！”
巫凡痛苦嘶吼，聲淚俱下的控訴。
“繼續！”
狼牙棒再次狠狠捶下，這次打斷了巫凡的三根肋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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