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頓年夜飯,最平常的春晚。
宇文軒幫忙撿著小桔子。
過年的時候這邊的桔子確實有一些是被壓爛的,這邊買這東西都是幾斤幾斤的買,所以需要把不好的撿出去扔掉。
他抬起頭看了看對面。
樊易天正包著餃子。
宇文軒一直覺得自己這輩子學不會包餃子都是因為樊易天——因為身邊只有他一個會正經包餃子的。
他根本看不清樊易天手指的動作,餃子卻已經在鐵簾上越擺越多了。
他又看了看劉曉天。
劉曉天還算慢,但是他包的是花樣的餃子,宇文軒就更學不會了。
“易天,給我盛半碗餡。”
“面皮多了?”
“嗯,包點盒子,正好一人兩個。”
“一人兩個半碗餡,老劉你資本家啊。”
宇文軒輕笑一聲接話道。
“滾蛋,盒子吃的就是面皮,要餡去吃他那個餃子去。”
劉曉天笑罵著,接過樊易天遞過來的餡料。
“校長嘛,最大的資本家。”
樊易天將餃子擺在鐵簾上,笑道。
“滾犢子吧你們兩個,能有耐心給你們兩個當校長,我他媽就是最無私的公仆。”
劉曉天罵罵咧咧的將盒子包好:“宇文軒!你那個盒子里沒有餡了!”
“別啊,那我不如啃饅頭去了。”
“那我讓棟梁去給你買兩個饅頭,我們吃餃子,你啃饅頭正好。”
“滾吶!樊易天咱們兩個現在應該是同一陣線好咩?”
“少他媽學我說話。”
樊易天抬手沖著他臉上彈了幾滴水。
宇文軒樂呵呵的擋了擋。
沒擋住。
“易天普通話已經好不少了吧?”
劉曉天看了樊易天一眼:“剛來的時候有老師跟我說,樊易天好像在頂嘴,我問為什么是好像,那老師跟我說因為他聽不懂。”
“哈哈哈哈哈哈哈!”
“笑你媽個錘子。”
樊易天一罵人那股子方言味又出來了。
“川省那邊方言聽著挺順耳的。”
劉曉天點了點頭:“有的地方方言我都聽不懂。”
“確實挺好玩的。”
宇文軒輕笑一聲。
“哈兒包。”
樊易天又罵了一句:“我才來連市好久哦?”
“啊?”
宇文軒有些沒聽明白,他看了看劉曉天。
“他說他來連市沒多久。”
“行了,至少正常情況下你還是能聽懂的。”
劉曉天笑了兩聲:“我突然想起個好玩的,開學你們兩個第一次摩擦之后,我問他怎么看你,你想知道他怎么回答的嗎?”
“肯定不是什么好話吧?”
宇文軒閉眼睛都記得那個時候的樊易天是個什么樣。
“給他復述一遍。”
劉曉天用胳膊懟了懟樊易天。
樊易天臉上染上一絲無奈的神色,一邊朝著餃子皮里填著餡料,一邊說道:“你看他打扮的跟個超哥一樣,一看就是個哈批。”
“超哥?”
宇文軒挑了挑眉:“什么意思?”
“說你時尚。”
劉曉天笑了笑:“研究去吧你,他這樣說老師,老師都不知道是在夸他還是在罵他,所以我讓他必須好好說普通話,現在凝雪都板過來了。”
“切。”
樊易天撇了撇嘴,轉頭看向劉曉天:“你啷個知道我沒板過來嗦?”
“你確定?”
“我兒豁,你問他,我跟他說話的時候都是用普通話嘞。”
“嗯,我信了。”
劉曉天點了點頭,又看了宇文軒一眼:“確定嗎?”
“確實沒多少方言味。”
“凝雪年紀小,容易糾正,帶帶就過來了,而且她本身以前比較內向,不怎么和別人說話,普通話很容易影響她,你就不一樣了,正常說話開玩笑我不管。”
劉曉天皮笑肉不笑的說道:“要是再讓我知道你用方言罵老師,我讓你站在全校面前用普通話朗讀一萬字檢討書,讓宇文軒給你寫。”
“哈?”
宇文軒瞪大了眼睛:“憑什么?”
“兄弟就要同舟共濟。”
劉曉天輕笑一聲:“以后樊易天學習普通話就交給你們三個了,凝雪肯定是板不住她哥了,她哥一瞪眼睛她都害怕。”
“誰說的?”
樊凝雪的聲音從客廳傳來:“是我一瞪眼睛他害怕好不好?”
“凝雪,別老是吃零食,吃飯還得一會呢,帶著你染姐和溪姐四處逛逛,讓她們兩個看看你屋里的東西也行,別一直坐在那。”
樊易天包著餃子,頭也不抬。
“我沒有!”
樊凝雪的辯解聲傳來。
“嗯?”
樊易天將餃子輕輕放在一邊。
連他都感受到壓迫感了好吧……
宇文軒咽了咽口水。
“知……知道了。”
樊凝雪弱弱的應答聲傳來。
“話說,你打過凝雪嗎?”
劉曉天看了樊易天一眼。
樊易天頗有些奇怪的看了他一眼:“沒打過,凝雪一直挺懂事的。”
“那她怎么那么怕你?”
“不知道,可能因為我一直帶著她長大?”
樊易天晃了晃一旁的鐵簾:“很小很小的時候,聽說我們兩個打過仗,那個時候我打不過她。”
“啊?”
宇文軒愣了一下:“小時候你打不過她?”
“嗯,聽說她小時候總是撓人掐人,我那個時候怕疼,拳頭也沒力氣,就打不過她咯。”
樊易天聳了聳肩,一點也不在乎自己會不會沒面子:“我有時候都覺得,小妹這樣,以后的老公肯定是個耙耳朵。”
“耙耳朵?”
“妻管嚴。”
劉曉天給他解釋了一下,將自己那邊的鐵簾端起:“你那邊還有多久才能好?”
“快了,這一簾馬上就要完事了。”
樊易天應了一聲,又說道:“宇文軒,別在一旁光看熱鬧了,把這邊這幾簾端過去。”
“哦。”
宇文軒站起身,端起其中兩簾跟著劉曉天一起走向廚房。
“包這么多做什么?”
宇文軒出來的時候又問了一句。
“明天早上還有一頓。”
樊易天輕聲道:“凝雪那個性子,晚上肯定吃的多,晚上吃得太飽,第二天早上就會餓的很快,餃子少了不夠她吃。”
“嗯,就這些。”
樊易天將最后一個餃子放好,伸了個懶腰,揮了揮手:“去吧去吧,小搬運工。”
宇文軒聳了聳肩。
誰讓自己是等著吃的呢。
老老實實干活吧。
這種時候他和李棟梁保持統一陣線——吃飯之前別惹廚師。
那是宇文軒吃的最開心的一次年夜飯。
也是聞人墨染吃過最開心的一次。
沒有勾心斗角,沒有心機耍賴,沒有人惦記著同餐桌另一個人的位置,大家聚在一起嬉笑打鬧,甚至因為一道菜就能討論出花來。
“我跟你們說,好久好久以前,我們那個時候想轉正升職,得先去支教,知道啥叫支教吧?去那些偏遠的地方教學生,你看那些孩子,房頂漏了都修不起,你們現在的條件就算很好很好啦。”
劉曉天喝著酒,對著桌子上的人說道:“我那個時候,微信支付都還沒動靜呢,你知道酒,那個時候我們家里窮啊,買酒太貴了,拿著那個大瓶子,隨便什么瓶子都行,去小鋪打酒,打完了回家,然后割草喂豬,又放牛喂雞,其實說實話,我跟你們講,沒有手機,親情啊,關系啊,比現在緊密多了,日子也有意思多了。”
“我們那個時候沒有那些東西,哪有現在那些皮膚白白嫩嫩的小丫頭啊,都是和我們一樣活在土塊塊里,都是放牛喂雞喂狗的娃。”
劉曉天有點喝多了,喋喋不休的念叨著:“你等到再后來,我進城的那段時間,幾塊錢,一桌子菜,現在有的東西那個時候只賣幾分錢。”
“來易天,陪老子喝點,你看宇文軒都喝了。”
“我不喝酒。”
樊易天搖了搖頭,又看了看旁邊的宇文軒:“他跟你喝你就找他聊去唄。”
“再說不還有棟梁呢嗎?”
“一桌上就咱們四個男人。”
“總共就七個人老劉。”
宇文軒聞言看了樊易天一眼:“怎么,你還不喝酒啊?”
“我一杯倒。”
后來宇文軒想起當初,還偶爾會想,樊易天還挺誠實。
畢竟那個年紀的男孩,少有人愿意承認自己會喝酒,但是不能喝。
不喝酒是一回事,會喝酒但是不能喝是另一回事。
但是當時宇文軒不信:“滾蛋吧,我不信。”
在他印象里打架那么狠的應該是煙酒都來的。
“真的……”
“不信,來一瓶。”
“最多一杯。”
“好好好,一杯。”
宇文軒倒滿一杯酒,放在樊易天面前:“來干杯!”
酒杯碰撞,宇文軒一口將整杯喝干凈,隨后瓶口朝下倒了倒,示意自己喝干凈了。
一回頭,樊易天還在小口小口地喝。
然后宇文軒就見到了世界奇觀。
樊易天喝了小半杯,腦袋就開始前后擺動起來。
他眼神有些迷離的坐在那里,就像是失去了支撐腦袋的力氣,輕輕搖晃著。
“小垃圾。”
宋雪溪吐槽了他一句:“酒量跟長相一點都不匹配嘛。”
宇文軒看了宋雪溪一眼。
這話說到他心坎里了。
聞人墨染也探出脖子來,有些好奇的看著樊易天。
“我沒醉……”
樊易天小聲的嘟囔著,仰起頭將剩下的半杯一飲而盡。
那天宇文軒知道了一個道理。
有的人是容易醉,但不是酒量差。
本來大家都讓樊易天回屋休息,樊凝雪都親自動手了。
但是樊易天不回去,還一把將樊凝雪夾在胳膊下面:“我家小妹都長大咯,不是當初那個小團子咯。”
宇文軒驚奇的瞪大了眼睛,看著還在樊易天懷里滿臉羞紅的掙扎著的樊凝雪。
“世界上還真有一杯醉的人啊……”
宇文軒小聲的對著身旁的宋雪溪念叨了一句。
“這不是就在你面前嗎哈哈。”
宋雪溪笑了兩聲,拿出手機:“快拍下來,這種場景可不多見。”
宇文軒愣了兩秒,認可的點了點頭,拿出手機開始拍攝。
轉過來才發現,原來剩下幾人早就拿出手機了。
只剩下聞人墨染還有些茫然地看著周圍幾人,似乎還沒明白好端端的干嘛都把手機拿出來了。
那天晚上就是在大家的歡笑起哄,樊易天的醉言醉語,還有樊凝雪的掙扎中度過的。
但是當天樊易天可沒少喝,他一杯接著一杯。
雖然最后吐的也挺慘。
最后還是宇文軒把樊易天扛回屋子。
三個女孩笑嘻嘻的擠在一張床上去了。
“老劉,屋里老樊不是還有一張床嗎?”
宇文軒看著正打地鋪的劉曉天,有些郁悶的問道:“干嘛還要打地鋪?”
“你想睡你可以進去,別怪我沒提醒你,樊易天喝多了之后可折騰人了。”
劉曉天意味深長的說道:“看見剛才凝雪的慘狀了吧?”
宇文軒想了想被樊易天夾在胳膊下面念了半個小時經,最后甚至放棄抵抗開始擺爛的樊凝雪,打了個寒戰:“男人也會嗎?”
“別人不會,但對你不一定。”
李棟梁伸了個懶腰:“他可能會墨跡你到明天早上。”
宇文軒:……
“棟梁。”
“啊?”
“總算有你說別人墨跡的一天了。”
“滾蛋!臭小子。”
李棟梁氣急敗壞的罵了他一句,躺在地上睡著了。
宇文軒終究還是要臉的,沒有說讓劉曉天這個五十多歲的人躺在地上,自己睡在沙發上。
把劉曉天拽到沙發上休息,他自己躺在地上。
劉曉天也有點喝多了,躺在那不一會就睡著了。
夜深人靜,唯一能聽見的就是屋子里三個丫頭小聲的說話聲。
還沒睡覺?不會還在聊之前的事情吧?
宇文軒想著,眼睛逐漸沉重。
第二天一早,宇文軒是被一陣香味熏醒的。
他迷迷糊糊的睜開眼,用力眨了兩下,直到眼前恢復清明。
他上完廁所,簡單洗了個臉,用一旁的洗臉巾擦干凈,走向廚房。
果然是樊易天。
宇文軒當時本來還以為自己起的夠早了,沒想到還有人起的比他還早。
“嗯?早上好。”
樊易天正煮餃子,見宇文軒出來,他看了一眼:“酸湯水餃,餓了的話我可以先給你盛一碗。”
宇文軒搖了搖頭。
早上起來的時候他需要花費一段時間來恢復神智:“你幾點起來的?”
“五點五十多吧,我定了鬧鐘。”
“喝多了還能起這么早,你真是我見過的頭一個。”
“習慣了,其實還是有點難受的。”
樊易天攪了攪鍋里的餃子,又扣上鍋蓋:“還得再等一會,你洗漱完了?”
宇文軒點了點頭。
樊易天也點點頭,走向陽臺,從衣服兜里掏出一盒煙,抽出一根叼在嘴里。
做完這一套習慣的流程,樊易天似乎想起了什么一般挑起眉頭,用余光看向宇文軒:“你抽煙嗎?”
“不怎么抽……你還抽煙?”
宇文軒會抽煙,但是他不常抽。
“嗯。”
樊易天點點頭,點燃后深吸一口,又吐出白霧:“你還可以再睡一會。”
“睡不著了。”
宇文軒搖了搖頭,上前兩步,向前倚在樊易天身旁的窗臺邊上,嗅聞著清晨的空氣。
其實也不錯,這樣的日子。
宇文軒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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