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幻境,也沒有什么怪物。
就是沉重壓力。
無比沉重的壓力加持在身上,大腦痛到發麻。
江游喘著粗氣,站在原地稍作休整。
腦海中的疼痛稍微放緩了些。
江游不知自己走出了多遠,估摸著應該有個十幾二十米。
往下看,腳下沒有絲毫光亮,地面凹凸起伏,帶著幾分濕潤水汽。
空中彌漫著清甜氣味,氣味源頭似乎距離他并不太遠。
繼續!
江游微微咬牙,再度前進。
勢壓的重要性不言而喻,礁石城所有人似乎都側重于勢壓方向的強化。
他更是在一名青年身上看到了和方向陽類似的勢火!
雖然對方遠比不上方哥的強大,但也足以見得此地特殊之處。
他有沒有可能,在這種壓迫下,勢壓得到蛻變,也形成勢火般的能力?
壓力越發沉重,大腦翻江倒海,江游四肢發麻,一步一步向前走去。
雙目開始發黑,江游頭重腳輕,顧不上方向,只管邁開腿。
腦海中的混沌勢團翻涌,升騰。
距離最后質變大概也僅差最后一步。
就是這至關重要的一步,忽而一切消散。
如同即將達到頂峰時突然寸止,試圖將感覺抓住,卻無能為力。
江游喘著粗氣,滿頭大汗。
面前,石塊圍成的潭水清澈無比,清甜氣味正是從其上傳出。
在潭水后方,一塊凸起的石壁凹槽,一枚拳頭大小,近乎透明的晶體靜靜躺在其中。
它像是山體的心臟一般,周身連著色澤各異的條紋。
晶體不能拿走。
潭水可以多喝幾口。
江游喉結浮動,目光從晶體上偏移開。
可惜,就差那么一點,他的勢壓就能得到一場蛻變。
他俯下身,雙手捧起潭水。
冰冰涼涼,清澈無比,水中似乎不含任何雜質。
江游小口小口的酌著。
泉水甘甜無比,這種天然味道,遠非那些加了糖精的飲料能夠比擬。
恩,味道很好。
然后呢?
江游挑挑眉。
貌似沒什么效果。
咕咚咕咚。
他再捧起一掬。
咕咚咕咚。
砰!
這石板上沒有蟲蟲吧?
這是江游醉倒過去后的第一想法。
萬幸,他不是在醫院中醒來的。
否則江游都該懷疑,自己是不是有什么“昏倒后必定出現在醫院”的因果律設定。
屋內家具大多是木制品,身上蓋著層被子,簡單而整潔。
這是哪?
江游腦袋有些暈沉。
掀開被子準備下地,結果一腳下去,差點沒癱在地上。
“潭水像酒一樣。”
江游拍拍腦袋,扶著床邊站起身。
走到客廳內,無人。
桌上留了張娟秀字條。
正是虞言夕所留。
此處乃是她的住所。
灌下一杯水,江游清醒了許多。
他隨后一甩,就見杯子劃過條弧線,精準落在原位。
“誒?”
江游愣了愣。
他這下可什么能力都沒有使用,完全的隨手而為。
張開手指,握緊成拳。
奇特的感官反饋讓他有些驚奇。
在精神力方面,仿若打開了一扇新的大門。
“有趣。”
江游走到窗邊,拉開窗簾。
這棟房屋處于高層,遠處眺望,能夠看到平矮的樓房,以及某座小山。
恩?
江游心念一動,看向墻邊。
那里掛著一張素描圖。
圖畫上是一座座立好的墳墓。
角落處,標上三個字:望北山。
望北山?
江游視線轉回來。
遠處那座小山頭,貌似就是礁石聚集地戰士們魂安之所。
——
“我十八歲那年,跟隨蘇先生學習。僅追隨了他一年半,年關將至,我選擇返回礁石城探望家人。”
“沒曾想這一回,就再也出不來了。天泰山脈被圍,百萬民眾發了瘋似的,卻根本出不去。”
“那時候聚集地規模比現在大很多。大年三十,大街上滿是搶劫、打人的,那叫一個混亂。”
“人們用了幾個月時間才接受再也出不去的事實,于是轉而開始祈盼有援兵抵達,會有巡查員發現此地異常。”
“可結果顯而易見,這一困,就是數十年。”
“在事情發生后的第三年,有人發現了一奇物,憑借此物,我們重新打開了超凡之路,算是解了我們的燃眉之急。”
“可惜此物條件極其苛刻,并非所有人能夠承受啟靈帶來的代價。”
“又是五年摸索,我們聚集地的規模開始縮小。”
“再后來不久,那所謂黑魔鬼發現了這里,它本對礁石城不感興趣,發現短時間拿不下我們后,也失了繼續圍攻的心思。”
“可不知消息如何走漏,它得知了奇物一事,此物對它而言仿佛擁有莫大吸引力。”
老者說這話的時候,滿臉苦澀。
“能夠開口說話的異種,我們聞所未聞。但同時也曉得,這奇物怕是件不得了的寶貝!”
“有人想要把這件東西交出去,換取北上機會,后來統統被否。待我當上礁石城領導者后,更是嚴格規范思想建設。”
老者緊緊抓著少年手臂。
蒼老干枯的手臂上,青筋如虬龍扎根。
他五指抓的很緊。
“我說,這東西不能給,就算我們死了也不能給。”
“大周本就風雨飄搖,異種是多么強大的種族,萬一這是什么重要寶貝,給出去害了大周,我們礁石城就是千古罪人!”
“他們有人懷疑,若這寶貝那般重要,異種們不得發了瘋一樣的過來圍殺嗎,我們哪里守的住。”
“不,我覺得不是這樣。那黑魔鬼智商不低,能夠統領其他異種,它有智慧,就代表著會有私心。”
“這幾十年間從未見有什么特殊異種出現,興許它就是不想讓同類分一杯羹,寧愿慢慢把我們磨死,也不想消息走漏。”
“我不知道我的猜測是否正確,可我不能去賭,也不敢去賭。這奇物,就算我死,也不能落到異種手里。”
“江游小友,實不相瞞,我這城中近十萬的民眾,哪怕巡查司們來了,又怎能護這一路上千余公里的安危啊……”
“這是我們最后的機會,所謂北上隊伍,除開尋求援兵外。”
“我便是盼望求得一高階超凡者,他先行來到礁石城將奇物取走,事后我們也無愧于大周了。”
“我不曾想小虞在路上遇到了你,我之能力,能辨人善惡,你非那心惡之人。而你之實力超乎常人,我們無法將奇物取走,你或許可以一試。”
“今日異種攻城小友你也見到了,黑魔鬼決不會干等著,它必然要千方百計進行攻城。”
“我不知你心性如何,我只愿信你我同為大周子民,你我同為人族,我這輩子沒怎么求過人,我只求你一件事,若是這幾日我們真的守不住了。”
“你也無需繼續抵抗,帶著那奇物返回北方,如此便是極好。”
“若是能夠撐到救援到來……那便當聽我這個老人多慮了。”
“……”
北上尋援兵,尋的,同時是取走奇物的援兵!
許老預料到了,接下來可能發生的種種情況。
即便巡夜司到來又如何?
十萬民眾北上撤離,巡夜司能夠護住多少人?
他們堅守了五十年,已然千瘡百孔。
滿是破洞的房屋,再來一場風雨似乎就會被完全掀翻。
絕境中求一線生機,又怎敢過多奢求!
老者已然做好了面對最壞情況的打算:
人死,把東西帶走!
“我們無愧于大周”
若只有許老一人贊同,又怎可能從始至終的堅持下去。
這是礁石城無數先輩所共同堅守的事情!
肩膀上被輕輕拍了一下。
他微微回神。
“怎么了?”江游問道。
“看那邊。”胡子叔輕抬下巴,望向遠處。
江游隨之看去。
目之所及,山坡上一名名殘魂屹立。
整齊排列著,望向某個方向。
那是無盡的先輩安魂之所。
有山望北,掩埋枯骨,英魂盡北望。
有城礁石,櫛風沐雨,堅守似石礁!
五十年不降。
整整五十年。
一名名北望者。
他們在一處無人問津的囚籠,譜寫著自己的傳奇。
不求茍活。
但求問心無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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