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子明剛來瀾風監獄時,絕對沒有想過現在這樣。
他坐在放風區里,和大多數人一樣,觀看外面送來的新人。
“大哥,這次賭多少?”
瘦弱的老二勾著腦袋,問向旁邊的光頭金。
他上次把賭注壓在了陸子明身上,結果他輸了,所以才把他揍的那么慘。
現在,他卻要巴結那個被他欺負過的人。
“子明。”
光頭金咧著嘴,望著陸子明。“你也一起玩吧?”
“什么?”
正在沐浴陽光的陸子明睜開眼,看向光頭金。
光頭金知道他不懂,笑著解釋。
“猜新來的哪個先熬不住哭出來,賭注隨便,不過我們一般都用煙卷。”
光頭金說的不錯,看似簡單的煙卷,在這里是極其珍貴的。
有錢都買不到,更何況沒有錢。
而且,煙卷都是論支的。
陸子明瞧了瞧光頭金掛在耳朵上的那只煙,攤開雙手。“我什么都沒有。”
“什么都可以。”
老三附和。他以為陸子明想的是很貴重的東西。
“你脖子上戴的是什么?”
憨態十足的老五眼尖,看到了陸子明脖頸上露出繩子。
他這一說,其余幾人都轉頭看去,陸子明的脖頸上確實掛著一樣東西,只不過線太長,垂著的東西隱在衣服下,看不到。
陸子明臉上劃過一絲慌張,下意識的捂住胸口,將衣衫下的玉石握在手里,搖頭道:“不,這個不行。”
他越是這樣說,其余幾人反而更加好奇。
“是什么啊?”
光頭金瞇著小眼,訕訕笑著。“不賭,不賭,拿出來讓兄弟們看看總行吧?”
看?還是可以的。
陸子明松開了手,將衣服下面的一截拉了出來。
一個形狀奇特的石頭映入眼簾。
“這是?”
光頭金伸手過去,入手一片清涼,他拿著端詳了一下,擰著眉頭說道:“玉石?”
這些人進來之前,都是外面闖蕩江湖的,對這種珍寶都涉略過。
光頭金幾人正是搶劫了幾個珠寶店,才被抓進來的。
玉石這種東西卻不好說,有的價值連城,有的在地攤賣十幾塊一個。
“這很值錢吧?”
光頭金收回了手,看向陸子明。
陸子明搖頭。“它對我有特殊意義。”說罷,抬手將它放進衣服里面。
這讓其余幾個想看的人,只能干瞪眼。
光頭金還想說什么,就聽到‘當啷’一聲,監獄的大門被打開了。
這一下,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吸引。
陸子明抬頭望去,之間一輛和自己來時同樣的警車緩緩開了進來。
前門被打開,兩個手里端著家伙的警員率先從車上跳下來。
一人走過去拉后門,然后就看到穿著囚服的人一個個從車上下來。
這些場景,令陸子明又回想起自己來的時候。
那時的他,心如死灰,完全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對接下來要經歷的事情一片茫然。
現在從車里走出來的人,表情和他那時差不多。
嘩!
放風區的人見這些人向這邊走來,一個個都激動起來。
有人吹口哨,有人尖聲說著嘲諷的粗話,有人開始搖晃護欄。
“安靜!”
站在一側的警衛拿著棍子在柵欄上敲了下,聲音瞬間小了下去。
這次來的有十幾個,高矮各不相同,除了兩個極壯的人,其他人都是中等身材。
哈哈!
骨瘦如柴的老二眼放精光,死死盯著場外中的一人說道:“那個胖子,看到了嗎?我賭他。”
光頭金笑罵道:“你小子眼光賊準,估計這次我又沒戲。”
“那可不一定。”
老三趴在柵欄上,將它壓的吱吱作響。
勾了勾頭,說道:“我賭那個小子。”
陸子明順著他的方向看去,那是一個和自己相仿的少年,身高卻只有一米七上下。
看上去不太好惹,頭發染得五顏六色,一臉的傲氣。
和其他神情低落的人,完全不同。
“他?”
老二詫異道。
剛才見他有些狂傲,覺得應該是個狠角色,但此刻被老三一提,心里也有些打鼓。
誰能說的好,這些人之前是干什么的?
說不定這小子到了晚上,會嗚嗚的哭出來。
人群走過,留給他們的時間不多,老二到底還是堅持自己的想法,選了那個低著頭走路的胖子。
老三選了哪個妖冶少年,光頭金害怕吃虧,但又好面子,還是找了一人。
其他幾人,也都選了一個,至于誰贏,要看晚上了。
等他們選好,那些被他們當成棋子的人也走了進去。
他們被帶去洗澡、領東西、分房間。
其他人,只要房間里有空位的,必須回去。
12號房間滿員,自然不用。
陸子明曬了一會兒太陽,準備去圖書室看書,光頭金幾人則準備回房間打牌。
分別后,陸子明朝圖書室走去。
剛出了放風區,還沒等轉彎,就聽到身后響起一陣汽笛聲。
陸子明回頭一看,一輛救護車從山下開了上來。
雖然瀾風里的人上千,但他還是下意識的認為。
杜立陽回來了。
這個時候,距離他受傷離開,已經過去了大半個月。
按道理,也應該回來了。
隨著剎車聲響起,救護車后門被打開,先跳出來兩名警衛,接著又下來一個人。
等他離開那扇車門,陸子明就看清了他的臉。
那名男子四十多歲,國字臉,中等身材,笑容依舊,正是忠義虎--杜立陽。
看到他這個樣子,陸子明知道,他沒事了。
因為救護車是車頭朝前,陸子明看不到后面的人,正想開口,卻看到從車門后又走出一個人來。
看到那人,陸子明神情變的有些蒼白。
這個家伙,怎么也來了?
那人穿著和杜立陽一樣的服裝,卻比他高出一個頭,膀大腰圓,臉型狹長,面目憎惡。
卻是想消滅杜立陽,后被警衛隊長雷山打成重傷,送到醫院的雷霆虎--厲橫行。
杜立陽和厲橫行邊走邊交流。
因為距離有些遠,陸子明聽不到他們再說什么,但看杜立陽的表情,兩人好像多年的老友一般。
這樣的情況倒讓陸子明有些搞不懂,他們不是水火不容嗎?怎么又像朋友似的交談?
厲橫行直視前方,他先看到了站在前面路口的陸子明。
神情變了一下,杜立陽觀察到,也扭頭望去,瞧見了陸子明。
臉上閃過一絲詫異。
他怎么知道我今天回來?
隨即,臉上洋溢起了和煦的笑容。
不論怎么知道,有人記得,總是好。
看到陸子明,兩人的交談就停止了。
“回來了?”陸子明滿臉笑意。
杜立陽點頭,勾著嘴角。“特意來等我?”
“準備去圖書室,剛好看到你過來。”陸子明實話實話,沒有刻意討好。
一旁的厲橫行見兩人聊起來,轉過身,冷冷的扔下一句‘我先走’大踏步離開。
看著他離開的背影,陸子明隱隱覺得他怒氣未消,還會爆發。
回過頭,掃了一眼杜立陽的腹部,陸子明沉聲問道:“你的傷怎么樣?”
杜立陽抬手摸了一下,搖了搖頭,笑著說:“沒大礙了,只是還不能用力。”
他忽然好像想到了什么,一副玩味的樣子。
“你剛才說去哪?圖書室?”
被杜立陽的表情弄的有些不好意思,似乎在監獄里看書,是對監獄最大的諷刺。
陸子明撓了撓頭,神情有些不自然。
“閑來無事,學點東西。”
杜立陽表情恢復正常,拍了拍陸子明的肩膀。
“走吧,我也去看看。”
他是有事要問陸子明,圖書室倒是個好地方。
陸子明見他話音剛落就轉身朝前走,眨了眨眼睛,跟了上去。
并排前行,一路上,不少人看到杜立陽都先是一驚,隨即滿臉激動的沖上來。
他們,都是跟著杜立陽混的。
杜立陽因為有事要和陸子明說,和前來打招呼的人說兩句,就打發他們離開了。
兩人進了圖書室,年邁的管理員正在用雞毛撣子清掃書架上的灰塵。
因為陸子明常來的緣故,間接的讓他覺得自己工作還是很有榮譽感的。
杜立陽明顯認識他。
一進門,就用和善的語氣喊道:“老何!”
老人緩慢的轉過身,看到來人,枯樹皮般的臉上先是一驚,隨即洋溢起大片的笑意。
“杜老大怎么有空來這?”
“和朋友一起來的。”杜立陽說罷,就自顧自的走到一側桌子前,拉了張凳子坐下。
老者的全名叫何處歸,他在這的年頭,相當久遠。
只是,知道他的人都喊他老何。
杜立陽坐下,老何這才看到他說的朋友,這一看,臉上的詫異更深了。
他沒想到,杜立陽所說的朋友,居然是經常來這里的陸子明。
“子明?你認識杜立陽?”
老何這樣,顯然和陸子明的關系不錯。
“嗯,我們是朋友。”陸子明笑笑。
眼前的老者,算是監獄里最為接近正常人的人,和他說話,陸子明盡量客氣。
老頭子在監獄一輩子,許多事情,嘴上不說,心里都明白。
這里的稱呼,每一個都代表著不同的意義。
陸子明沒有說杜立陽是‘大哥’,卻說是朋友。
朋友!
監獄里敢這樣稱呼,尤其是杜立陽的,更是少之又少。
再看杜立陽一臉笑意,何處歸看向陸子明的眼神更不一樣了,以前只以為他是個誤入歧途卻積極向上的少年,現在,倒有些看不透了。
誒!
老何點了點頭,將雞毛撣子放在桌子上。
“你們聊,我去外面曬曬太陽。”說著,便彎腰搬了一個小板凳,自顧自的垂著腰說道:“老嘍,站一會兒腰就疼。”
陸子明幫他掀開門簾,沒多想,倒是里側坐著的杜立陽,臉上蓄著滿滿的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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