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及那神秘的“刀魔”天下第七,浮生殿里忽然死寂下來。

    “先生,真要聽朕的肺腑之言?”

    小皇帝聲音低沉。

    “請皇上務必賜教,這位刀魔名揚天下,正是有他在,我們才不敢再次進入皇宮,匡扶正道。

    否則皇上您只要一紙詔書,我們便可以直接去屠了那公羊家。

    魔門雖然猖獗,但人數極少,多在深山老林,或是絕地之中,又各自作戰,比不得我們正道的團結。

    與大周開國帝王并肩而戰,打下江山的公羊獵固然恐怖至極,但他已經死了。

    而如今和平盛世,那太尉公羊屠并未有機會利用兵戈之亂將《天將魔功》修至大成,他所依仗的不過是公羊家幾代經營的勢力。”

    先生沉聲道:“所以只要查明了“刀魔”天下第七的身份,公羊屠,不算什么!那么,還請陛下明言。”

    良久的沉默。

    灰色竹林里,浮生殿中傳來一聲還顯著稚嫩的嘆息:“朕翻遍皇家秘錄,甚至閱覽了未加修改的先皇起居錄,但是...沒有任何關于那刀魔天下第七的消息。

    朕問一句,他有多強?”

    那先生長嘆一聲,無比凝重道:“少林,武當,三山劍盟的三大門派掌教,都是被一招斃命,陛下覺得他有多強?

    實際上,臣懷疑著刀魔早已突破真元之境,而他的玄氣便是那可怖無疆的刀氣,這刀氣無正無邪,所以臣也吃不準他到底是不是魔頭...”

    小皇帝沉默了。

    先生也沉默了。

    竹林外,幽靜的回廊上,水秀兒拉了拉夏白袖角,“你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正待再說,忽的轉角處傳來腳步聲,小宮女小聲道:“有人來啦,我們快走。”

    太監宮女懈怠,可是會被指責,甚至重重責罰的。

    除了那些宮中的老太監,太宮女,以及貴人們身邊的貼身太監,宮女,才有著些特權。

    夏白也不為難水秀兒,便是隨著她一起低頭匆匆往前行出。

    轉角處,兩人看著對面走來的美艷少女,同時微微躬身:“皇后娘娘,萬福金安。”

    這少女甚為年輕,瓜子臉,大眼珠子,身形頎長,裹著一身浮繡著金絲纏鳳長裙,瞧樣子才剛剛十三四歲,可謂豆蔻年華。

    她是三個月前才入宮的,一入宮就冊封皇后,成了小皇帝第一個妻子,自然是關系通天。

    皇后姓公羊,名小淺,乃是太尉公羊屠之弟大將軍公羊守的小女兒。

    此刻,她匆匆而行,自然是去浮生殿找小皇帝,瞧瞧皇帝在做什么,行走之間,面色如霜,沒有一絲溫和。

    夏白抬眼看了看,眼前浮出一行信息。

    【公羊小淺,沒有威脅;功法1:天將玄功,入門

    簡述:一將功成萬骨枯,兵戈越多,吸聚殺伐之氣越多,則越強大。】

    白衣小太監看著皇后時,皇后也看了他一眼,這一眼就停下了腳步,面若冰霜的少女眼中露出震驚之色。

    天下竟有如此絕世容顏?

    公羊小淺瞇了瞇眼,她入宮三個月,小皇帝從未和她同床共枕過,這位年輕的皇后沒有哭鬧。

    她只是明白了一點,小皇帝與她名為夫妻,其實根本不是一個陣營的人。

    三個月的時間,三個月的冷漠,讓這位年輕的皇后徹底堅定了“站在公羊家一邊,改造皇帝想法”的策略,若是改造不成,那只能想盡一切辦法換個皇帝了,自己生一個也好,扶持一個傀儡也好。

    而這改造的第一步,就是不能讓皇帝和那些虛偽的正道們碰頭。

    如今京城看似平靜,但其實早已是黑云壓城城欲摧,山雨欲來風滿樓,滿城俠客盡帶刀,人頭攢攢,暗潮洶涌。

    只待一個契機,就是兵戎相見,不死不休。

    大伯也在想辦法,可是半年前公羊家就沒能守住玄璋,何況如今又換了個似乎親近正道的皇帝。

    即便公家的傻子都能看出來,這是要鳥盡弓藏,兔死狗烹的架勢啊。

    戰爭,一定要有戰爭才行!

    浮生殿后的小回廊上,皇后凝視著這位白衣絕世的年輕太監,一轉念便是想了許多,末了說了句:“你叫什么名字?”

    小宮女輕聲道:“奴婢水秀。”

    皇后冷眼瞪了瞪她:“本宮沒問你。”

    一個本就不想著討皇帝歡心的皇后,自然無所謂身邊之人容顏勝過自己。

    就如同一個普通的宮女一樣,皇后現在想著的是需要人陪。

    但是一般的人,她根本瞧不上,面首更不考慮,今日無意間看到了這位白衣如雪的太監,竟是有些心動。

    “你叫什么名字?”皇后一雙美目瞪著,凝視著面前之人。

    “夏白。”

    白衣太監聲音溫潤如玉。

    公羊小淺道:“不管你之前在何處當差,是哪位老太監帶著,直接收拾一下,做本宮的貼身太監吧,三天后來明月宮。”

    水秀小嘴一憋,才剛剛排上隊,還沒熱呢,這墻角就被人撬了。

    但是對方是皇后,她也只能憋屈地聽著夏白淡然回應了一聲“是”。

    在藏經閣守了十多年的夏白,再次將佛經道藏仔仔細細翻了一遍,以各種解謎手法反復推導,發現再無其他秘密,便也是無所謂去留了。

    換一個地方,換一片天地,換一種生活,也好。

    至于皇后,他倒是沒怎么注意,才這么一會的功夫,連什么模樣都記不清了。

    初秋月未圓,滿地銀光灑滿。

    一個小石臺此時若銀盤輝耀,小院里,夏白伏在石桌旁,心意稍動,周圍落葉便是動了起來。

    如今,他已經可以掌控數十片落葉了,若是與人交手,無需動身,便等同同時出了數十多刀,每一刀上都附著著刀德經的刀氣,就算鎧甲也防不住。

    月輝如霜。

    夏白思索著今日在浮生殿中聽來的話。

    別人丹田都是內力,自己丹田之中,真元產生的卻都是刀氣。

    這自然是拜那本來源未知的《刀德經》所賜。

    這應當便是那男子所說的“真元境之上的境界”。

    白衣如雪的絕世太監寵辱不驚。

    繼續思索挖掘著自己這功法的使用法門。

    當年一督落葉,覺得落葉是刀。

    后來一看塵土,覺得塵土也是刀。

    再看春風過了發間,覺得春風也是刀。

    又觀柳葉、飛絮,只覺萬物都是刀。

    吃飯時,看茶葉蛋是刀。

    夾菜時,覺得魚香肉絲是刀。

    喝茶時,覺得水若潑灑出去,也是刀。

    甚至有時走在路上,看到個人,覺得這人也是他的刀。

    如今...

    他的目光轉移到了月光之上。

    “月光一定也是刀。”夏白做出了簡單的判斷。

    刀德經的運轉原理,乃是丹田之中內力化刀氣,刀氣彌散成場,以神思同時鎖定周圍落葉,那場之中的單薄刀氣,便會迅速凝結。

    神念一動,便是試圖捕捉這月光。

    但是這光乃是從天而來,其中似乎藏著神明之意。

    此等境界,豈是凡人可以觸碰?

    夏白只覺腹中絞痛,刀氣在迅速流散,但月光依然散漫。

    他并沒有得出月光無法成刀的結論。

    只是看著黑不溜秋的穹蒼,若有所思,似乎在考慮著,從哪里下刀比較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