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前的宮女,侍衛見到天子而至,一路便是盈盈拜倒,那看似儒雅的天子便是很快跨入了明月宮的門檻,一抬頭就看到了母儀天下的皇后正坐在屋檐之下。

    那明金色的長裙里藏好了還沒吃完的葡萄,以及吐的到處都是的葡萄皮。

    別致園林般的院落里,那絕美太監一襲月白色長衣,坐在金色天光下,正翻看著些什么。

    聽到天子來了,夏白起身,微微點頭,“見過天子。”

    他殺過兩個天子,所以對于這個身份并沒有太多感覺,何況如今局勢,他也注定和這天子扯不上關系。

    “大膽奴才,見到天子為何不跪!”

    公鴨嗓子的老太監張口,便是把話直接壓下。

    夏白一愣,隨后溫和笑了起來,隨后便是往前走了兩步,“奴才跪天子,確該如此。”

    但遠處皇后不應了,正要說話,開口苛責。

    可是,卻有人搶在她前面說話了。

    “誰讓你開口了!”

    天子莫名其妙“啪”的一巴掌就甩在了身側老太監臉上,“滾出去等朕。”

    老太監不明所以,但還是捂著臉告退了。

    玄丹一轉頭,見到那絕美的太監往前要跪,便是急忙躬身,雙手去扶住他雙臂,然后托起。

    “白公公莫要跪,我身邊的這老奴說的話不算數,朕說的才算。”

    這一幕,讓正要反擊的公羊小淺檀口半張,大到足以塞下兩根手指。

    這是什么情況?

    “見過天子。”

    夏白又點了點頭。

    玄丹抿著嘴,近距離看著這面前的白衣太監,確是如小蘭所說傾國傾城...

    而且,他很冷。

    孤冷,絕冷,不入人世之冷。

    他說著“奴才跪天子,確該如此”,但是話里沒有恐懼,沒有憤怒,雖然溫和,但是...

    卻是那種冷到骨子里的溫和。

    這種溫和,玄丹從未見過,即便是再冷漠的刺客,也沒有這種似是“靜謐燃燒之火”的溫和。

    另一方面,玄丹早已仔細調查過皇后。

    甚至也翻閱過風云豪俠榜前七甲,天下第七的資料信息。

    其中,戰績二,戰績三,的發生時間與這太監出沒地點,竟是不謀而合。

    去年初冬,前往少林為皇后求佛經。

    而玄明是死在中秋。

    少林后山是被屠戮與年后。

    刺客世家的流氓公子,有著狗一般敏銳的嗅覺,這一刻,他嗅到了危險,所以...他決定擁有狗一樣的舌頭。

    “哎呀,白公公真是氣度不凡,朕一見如故,不如去朕御書房坐坐,燕國之地其他沒有,北地的燒酒卻是出名的很吶,這季節便是搭著春末的桃花,釀了桃花美酒,公公不去嘗嘗,實在是可惜啦。”

    玄丹頓時換成一副相見恨晚的模樣。

    夏白倒是很直接,直接問:“天子覺得我長得怎么樣?”

    玄丹眸子凝了凝,然后哈哈笑道:“朕從不在乎長相,只有俗人才看長相。”

    隨即,這位流氓天子拍了拍胸口,“知道嗎,朕在乎的這兒。”

    公羊小淺看不下去了,吐出一句:“你在乎的是胸吧?”

    玄丹身子一激靈,頓時生出一種被人看破的感覺,但是無妨,他的表情沒有露出任何破綻,而是深沉的搖了搖頭:“不,當然不,朕在乎的是人心。俗話說眼睛是心靈的窗戶,朕只是看了白公公一眼,就覺得公公一定有著一顆偉大的心。

    您的這種偉大,使朕生出了一種結交之感。

    權勢,富貴,長相,這些都不重要。

    朕,想做你的朋友。”

    說完這句話,玄丹凝聚出十二分功力,使得眼睛帶上了無比的真誠,看著眼前這位太監。

    如果后者有半點畏懼,害怕,甚至是激動,又或是撲通一聲跪下不知所措,那么他今天會就這么算了。

    看著面前這驚艷絕倫,沒有半點瑕疵的臉龐,他想起出發前曾在刺客樓最高處,黑暗的玄鐵小閣樓外,他低首垂發半跪著,然后恭聲問:“孫兒此去京城做天子,叔叔有何教我?”

    閣樓里坐著的正是天下第一刺客“夜帝”燕必。

    這神秘的夜帝,在刺客世家有著絕對的威名,絕對的統治力,便是令麾下去死,那得命的刺客也會毫不猶豫的自殺,甚至使得身子利用慣性,直接將頭顱捧在雙手里。

    便是令女刺客剝光衣服,跳入冰水,那刺客也會毫不猶豫,甚至在鬧市也是如此。

    黑暗之中,便是一言令得一家興,一言令得一家亡。

    夜帝神秘,強大。

    他就是黑暗之中的君王。

    聽得玄丹詢問,他只說了一句,簡簡單單的一句話,便是鐫刻在了天子腦海里。

    夜帝說:“若是見到天下第七,待他如待我。”

    玄丹很不理解,但自從少林后山被屠之后,他理解了。

    別人還在猜測著這是不是天下第七干的。

    但天子有著狗一樣的鼻子,對于危險的敏銳達到了極致。

    更瘋狂的是,這天子不僅是流氓,還是個賭徒。

    他相信他的感覺。

    哪怕這感覺多么的荒謬不堪,他也相信,必要時候,甚至會據此而行,不尋證據。

    “皇后,朕帶你的貼身太監去御書房坐坐,你沒意見吧?”

    天子看著端莊而坐,一副母儀天下模樣的公羊小淺問道。

    皇后卻不說話,只是看向夏白。

    這一切都被玄丹看在眼里,天子更是完全確定了自己的猜測。

    眼前這位,一定是天下第七。

    至于自己此刻小蘭說什么試探,說什么站在他身后,他卻像是沒有發現。

    天子自問,換成是他,他也會這么低調。

    可笑小蘭還以為自己隨時能置他于死地,卻不知道自己是命懸一線,如同小丑。

    見到夏白沒有反應。

    玄丹又說:“皇后平時有勞白公公照顧,朕知道公公辛苦,怎么...陪著朕喝兩杯不可以么,朕真心想交你這個朋友。”

    白衣刀魔笑道:“夏白不過一介太監,哪里得到陛下看重?”

    “心,因為白公公你有一顆偉大的心。”

    說著說著,玄丹忽的放低聲音,“朕真的一見如故,便是私下里叫你一聲白大哥也無妨。”

    天子已經徹底不要臉了。

    心里只是想著夜帝那一句“待他如待我”。

    “你知道我是誰?”

    夏白奇道。

    “那當然。”玄丹笑道,“你就是朕皇后身邊的貼身公公,朕怎么會不知道呢?只是皇宮之中...唔...

    白公公和皇后親近,如果和朕也親近,那這皇宮可不就成了你的家了嗎?”

    說完之后,天子微笑著看著面前的絕世男子。

    他的話已經提點到了。

    他沒有惡意,甚至有仰慕。

    他已經知道天下第七的身份,但也沒想利用威脅,更沒想揭穿,而只是想做個朋友。

    有了他的支持,夏白在宮中是固若金湯,無人能動。

    他很真誠,尤其是對他認定了的人,尤其真誠。

    真誠到恨不得現在就拉著夏白出去拜把子,喊大哥。

    就如當年,他死不要臉的對七甲第三的“桃花妖”安如邪,硬生生的喊出那句“安兄,您從今以后就是我燕丹的親大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