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著大洪騎著摩托絕塵而去,瞇縫眼心里升起一股羨慕來。
準確的說,大洪就比瞇縫眼早來了半年。
可是畢竟過了一個春節,說早來一個年頭也對。
他心里暗恨,當初盧昌華來找自己的時候,咋就沒有答應呢?
抻了一個多月才來。
他也不想想,早一個月晚一個月有那么重要嗎?
他現在鉆進了牛角尖,認為這是盧昌華對自己的懲罰。
不然,怎么可能不用自己用大洪呢?
他回到飼料廠。
車間里機器轟鳴。
工人們按部就班的生產著飼料。
大洪臨走的時候,交接給他一個小瓶,讓他每噸飼料攪拌前放入一滴。
他曾問這是啥?
大洪支支吾吾的說,這是老板給他的,每噸一滴,多了不行,浪費。
要瞇縫眼嚴格執行。
在工作上,瞇縫眼也是不含糊的。
“楊廠長,要攪拌了。”
“好,馬上來。”
他從辦公室的柜子里,拿出這個小瓶,來到攪拌大鍋前,往里滴了一滴。
“密封攪拌。”
工人趕緊把大鍋的鐵蓋子蓋好鎖死。
機器開動了,大鐵鍋開始了旋轉。
這段時間,瞇縫眼一直想不通,自己到底哪里不如大洪,難道自己真有沒做到的地方?
回到家,老媽喊他吃飯,他也不愿意動彈,躺在炕上瞎琢磨。
老楊頭哼著小曲回來了。
“老頭子,你倒是一天高高興興的,沒見兒子有心事啊?”
“哈哈,我正想跟他好好聊聊呢。”
瞇縫眼見老爸一臉的笑容,心里不舒服,背過身去,臉朝著墻出神。
老楊頭把外衣脫了,掛了起來。
這才坐在炕沿上,樂呵呵的說道:“我還沒來得及恭喜你呢?當上飼料廠廠長了?!”
“大洪都不干的活,讓咱兒子接班,真是的,要不說咱兒子委屈呢!”
楊嬸嘀嘀咕咕的不高興。
“你說什么?大洪不干的活?咱兒子委屈了?!”
老楊頭一聲比一聲高。
他的調門把老太太嚇了一跳。
“死老頭,你發什么瘋啊。”
“我看你們才發瘋呢!”
“兒子這是走上了仕途了!
你們還迷糊呢?!”
“啥?仕途?”
瞇縫眼豎著耳朵聽著,見老爸這么說,他一下爬起身,一臉的疑惑。
“你們啊,就是目光短淺!”
老楊頭見桌子上炒了兩個菜,就說道:“老伴啊,把我的酒拿來。”
“哎,這就給你拿。”
瞇縫眼見老爸要講書了,也趕緊去拿酒杯。
待老楊頭美美的喝了一口老白干,又夾了一筷子大白菜。
這才一邊嚼著菜,一邊放下筷子。
見這兩個聽眾都等的焦急了,這才開口。
“你們看,胡大貴,他走的是什么路?”
“啊,什么路啊?”
老太太是合格的捧哏,遞話遞的穩準狠。
“人家是從小一起光屁股長大的好朋友,跟著他一起單打獨斗起家的,他是一步登天。”
“嗯。”
瞇縫眼也跟著點點頭,想想還真是這么回事。
“大洪呢?他走的是什么路啊?”
“啥路?”
“他是老實本分,循序漸進。”
“這話怎么講啊?”
見老伴小話遞的及時,正撓在他的癢癢肉上。
他談興大盛。
“老實本分說的是他的性格,人品。循序漸進,講的是他走的路子。”
“你們看,大洪原來就是豬號一個養豬的,后來去了水庫養魚,對吧?”
“嗯。”
娘倆都點頭稱是。
“他養魚干雜活時間看著不短,直到飼料廠開起來,他到走的時候也沒被任命為飼料廠廠長,是不是?”
“嗯。”
“直到去了場部才正式任命了他,這說明什么?!”
“啊,說明啥啊?”
娘倆一臉疑惑的看著老楊頭。
老頭一閉眼睛。
唉,廢物啊!
“這說明,大洪一直就不是一個合格的廠長!
盧昌華一直就沒任命他。”
“那不是現在任命了嗎?!”
瞇縫眼不解的說道。
“那說明,現在他有了當廠長的條件,才任命他的。”
“哦。”
見他倆還不明白,老楊頭再次說的直白些。
“大洪一開始他的能力也就是個領頭干活的,干著干著,盧昌華發現他的某些品質不錯,能力也在逐步的提高,正好有這個機會,才讓他去的。”
“兒子,知道我為啥替你高興嗎?”
“嗚~”
瞇縫眼把腦袋搖的跟撥浪鼓似的。
“因為你也走上了被培養的道路,而且你的基礎比他好。他干了一年的飼料廠,也沒讓他當廠長。你呢?一來就直接任命了。你說,你跟大洪誰的基礎條件好?!”
“呃,我?”
“可不就是你嘛!”
老楊頭一副恨鐵不成鋼的表情。
“你呀你呀,咋就這么木呢?!
人家老板不直接點破就是要看看你的悟性。”
楊嬸趕緊給老頭子滿上酒。
“老頭子,你說說,老板為啥不直接讓兒子去場部呢?”
“你呀,頭發長見識短啊!
那么大一個家業,他能隨便就交到別人手里嗎?他得觀察,他得考驗!”
“哦,這么說,兒子去飼料廠也是考驗嘍?”
楊嬸眨眨眼問道。
“不僅是考驗,還有信任!”
“你想想,水庫那么多人,為啥讓你接了大洪的班?那還不是看好你么?!”
“也是哈?!”
楊嬸琢磨了一下,點頭認可了這個說法。
瞇縫眼的眼睛又成了一條縫。
“爸,你這么一分析,好像還真是那么回事。”
“就你這腦子,要是沒我在后面分析著,早晚壞事。”
“只要你把飼料廠干好了,你要么去場部繼續接大洪的班,要么就直接另起爐灶了。”
“你沒看見最近正在忙乎修庫房嗎?!
那規模,那氣勢,絕對是大手筆啊!
在這種時候,兒子你可千萬不能糊涂。不但要干,還要好好好干,干出成績才行。你干的越好,老板才會越早的提拔你!”
被老爸這么一點撥,瞇縫眼立馬覺得眼前一片光明!
眼睛也睜大了不少。
對啊!
自己在這兒瞎想啥呢?
老板給了這么好的一個平臺,要是不作出成績,既對不起這次機會,也對不起老板的信任。
對,自己應該好好想想,怎么干能比大洪干的好!
見兒子滿面紅光,自信心又回來了。
老楊頭暗中苦笑啊!
自己這個兒子哪兒都好,就是性格不穩。
他也知道,兒子跟大洪比起來,這點差距就是致命的。
他這幾天早就看出,兒子心情不好,于是他琢磨了幾天,把事情的來龍去脈捋順了,這才唱了這出戲。
目的就是鼓勵兒子勇往直前,不能失去信心。
知兒莫若父。
兒子在想啥,他一清二楚。
“不過,做事不能盲目,有什么想法回來給我們商量商量,再做決定。”
“嗯,爸,放心,我好好考慮一下,怎么干才能干出成績。”
瞇縫眼意氣風發。
“這就對嘍!
考慮清楚了再行動,這就是穩重,你要在這方面好好練練。”
“嗯,知道了。”
瞇縫眼陪著爸媽吃了晚飯,就進屋思考了。
他到底年輕,思維活躍,想法天馬行空。
他開始分析,過去一年,大洪是怎么干的。
最后他總結出了幾條。
過去,飼料廠以自給自足為目的,保證水庫和周邊客戶的需求。
現在呢?
自己要怎么干?
還是以供應自己為主就不可能作出成績。
一定要擴大銷售范圍。
至少也得省內銷售吧?
這樣,就確定了他的戰略目標了。
大洪他們是通過什么渠道銷售呢?
沒有渠道。
就是坐等客戶上門,是個地地道道的坐商。
自己能這么干嗎?
不行。必須走出去,設立銷售點或者經銷商。
大洪的時候有什么宣傳嗎?
沒有,就是口碑傳播,相互介紹。
現在呢?
自己得想辦法找找報紙電視,上上廣告或者搞搞新聞采訪啥的。
這樣一想,瞇縫眼的思路一下就打通了。
他把自己的想法一遍又一遍的捋順。
遇到想不通的,就越過去。
思路越捋越順暢。
大半夜的他激動的睡不著覺,失眠了。
直到雞叫頭遍,他才強迫自己迷迷糊糊的睡去。
第二天一大早,他就去了飼料廠。
在庫房里圍著這些飼料走來走去。
工人們都來上班了,見廠長像是魔障了一般,也不敢問,都各自忙去。
對,把想法寫下來,再一一的捋順。
都說好記性不如爛筆頭。
他把想法落到紙上,就發現了更多的問題。
而這些問題,他都會一一去思考。
就在盧昌華在黑河接受藝術品的時候,遠在水庫飼料廠的瞇縫眼,正在奮筆疾書,把他的想法一一落實在紙上。
待他放下筆,走出了飼料廠。
遙望著南邊兩公里外的建筑工地。
工人們正忙得熱火朝天。
紅色的磚瓦庫房已經初具規模。
近處,飼料廠里機器隆隆。
一袋袋的飼料被碼放整齊。
瞇縫眼突然覺得自己心里好踏實,這就是自己騰飛的地方。
雖然只有十幾個人,可自己有信心,把它做成像罐頭廠那樣的企業!
“楊廠長,該攪拌了。”
“來了。”
瞇縫眼轉身進了辦公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