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鐵軍笑起來:“老大,咱家食堂是免費的好不好?你真是一點也不考慮成本哪?”
鹵貨這東西別的毛病沒有,就是成本高。
一斤豬肉鹵出來能剩到六兩左右,只剩一半也不稀奇,還要加上人工水電和各種鹵料的凈成本,還有店面租金損耗什么的。
即使是在生活物資價格還很低的九十年代初這會兒,鹵貨的價格也相當不低,還真不是誰想吃都能舍得的。
鹵豬頭肉,豬肘豬肝,豬大腸,豬蹄兒,豬肚,鹵雞,鹵牛羊肉,手工灌腸,只要是真材實料不加科技狠活,在什么年代也便宜不下來。
在九三年這會兒,其實就已經出現各種造假加料的了,注水肉什么的。
像用堿來腌泡肉類增加它的吸水性從而提高鹵貨重量這種辦法,還有用硫磺熏饅頭讓它更白,都有人在干。
不過這會兒抓的緊罰的重,抓到就沒有什么好果子吃。不像后來根本就沒有人管。
“我也沒說不要錢吶。”周可麗拍了張鐵軍一下:“收費還不行啊?誰想吃就吃點又不強迫,省著還得下來買。”
“你那意思弄兩個收費窗口唄?那個腸,那個腸子來一根。還有豬蹄兒。四個,給我切開。六個吧,人多。”
“我感覺能行,不想花錢就正常吃,想吃點別的就少花點錢,不行啊?比外面便宜點唄。”
“行,可以和食堂說一說,看看他們想不想干。”
“就從這邊調個人過去不行啊?”
“那也得問問哪,人手夠不夠用。這東西誰弄都行啊?那能好吃嗎?”
“也是哦。”周可麗癟了癟嘴:“那讓這邊給食堂供貨不行嗎?食堂出錢采購唄。”
“……那成本不更高了?你還說要賣的比外面便宜點兒。”
周可麗打了張鐵軍一下:“食堂又不用租房子,貴哪去了?你是不是就是不想弄?”
買了東西付了錢,張鐵軍提在手里拉著周可麗上樓。
進了電梯,張鐵軍說:“咱家食堂本來就是免費的,吃的也算是不錯,人哪,得到太輕松的東西就不珍惜了。
添點東西到是沒什么,但是沒那么簡單,得算細賬,這不是一天兩天的事兒。你想吃下班回來順手就買了。”
“不好弄啊,”周可麗說:“他又不給切,家里又不煮飯。我抱著啃哪?就抱著整個的啃?”
張鐵軍笑起來,去周可麗嘴上親了親。這個憨貨,有點太可愛了。
其實人家周可麗在外面可不是這個樣子,雖然沒有大姐周可人那么清冷但也不是那么好說話的,小臉一板生人勿近,很厲害的,也相當聰明。
憨憨的樣子只有親近的人才能看得到,因為她不戒備,從里到外都是放松的,慵懶的。
“煙味。”周可麗皺了皺鼻子。
“那你煩不煩?”
“不煩。”周可麗摟住張鐵軍:“我又不是沒抽過。”
“行吧,你是大煙鬼。”
“你才大煙鬼,你是老煙槍。你是老炮臺。”
張鐵軍詫異的看了看周可麗:“這話跟誰學的?”
“咋了?”
“那可不是什么好話,以后可說了,尤其在外面。”
“哪句話?啥意思?”
電梯到了,兩個人出來,張鐵軍說:“炮臺呀,還老炮臺。誰教你的?”
“炮臺不是煙嗎?”周可麗奇怪的看了看張鐵軍。
炮臺煙在七八十年代抽的人特別多,到了九十年代抽的人少了,不過煙還在,便宜,有勁兒。
國內這會兒生產炮臺煙的廠家特別多,什么炮臺,白炮臺紅炮臺,老炮臺,營口上海許昌鄭州廣西,到處都有炮臺牌子。
不過這個詞兒,在黑龍江那邊是句罵人的話。
那邊管缺心眼叫山炮,管不正經的女人叫炮臺。老炮臺。不過好像……是不是說反了?
“這話是罵人的,說女的不正經。”
“為啥?”周可麗問完就想到了原因,臉一紅:“你才不正經呢,大流氓。”
“那你愿不愿意?”張鐵軍故意逗她。
“我不知道,別問我。流氓頭子。”周可麗紅著臉快步往食堂走:“不理你了我,我去找我嬸兒,打死你。”
沒用別人幫忙,張鐵軍自己去廚房把豬頭肉和鹵豬肝,鹵豬蹄都切了裝在盤子,順口問了下老洪:“咱們這添兩個熟食窗口你感覺行不行?”
“收費不?”
“收,”張鐵軍點點頭:“到時候比外面少便宜點兒,都是自己人買。”
“我感覺行。”老洪在幫張鐵軍調蒜醬,點了點頭:“弄點豬頭肉豬蹄子,灌點腸子都行,也算是有點收入,大伙都能買。”
“有人問過?”
“那肯定有人問過,還不是一個兩個。”老洪笑起來:“主要還是掛著咱們這弄的話能比外面便宜唄,以你的性子肯定不能貴了。”
八十年代中到九十年代末,鹵肉鹵貨還是真真的好東西,是很多人家改善生活解饞的主要食物。
其他的,燒雞薰雞,扒雞,鹵雞鹵鵝,板鴨烤鴨,醬牛肉醬驢肉,這都要算上,都是好東西,不像后來都沒人吃了。
主要是后來那些東西也確實不招人吃,添加的東西太多了,原料也不是那么太能讓人放心。
“你會弄不?”張鐵軍問洪師傅。
“那有啥不會的,鹵貨其實最簡單的,就是個老湯的事兒,就是咱們現在沒有合適的大鍋,那個得買。弄啊?”
“你要不嫌費勁就弄唄,看看弄多少合適,也不可能天天都有人買吧?”
“那還不好辦?我在外面放個本子,誰想買記一下,差不多了就弄一次。也不用天天做,那東西天天弄有點熬人。”
“那能行嗎?”
“行,老燙熬好了又放不壞,一個禮拜鹵個三鍋兩鍋的夠用。”
“也行,先預定后交貨。行,那你就弄吧,小秋愛吃這些東西,剛才和我說了幾句。缺什么你讓后勤去買。”
“咱們小老板娘愛吃鹵貨呀?不早說,我原來掌勺之前就是做鹵菜的,算是家傳,我爺原來是做這個的,還有醬菜。味道絕對差不了。”
“你爸呢?沒學?”
“我爸上學,進廠子上班了。原來那時候也不讓干哪,誰敢?”
張鐵軍點點頭。
原來那會兒,起碼在七十年代末往前十幾年,手藝都不讓干,說那是資產階級腐化墜落的標志,誰干弄死誰。
很多手藝都是這么失傳了,那些老匠人都去伐樹種地挑大糞去了。給公家干也不行,那得看人家稀不稀得用你。
那個時候的人就干兩件事,開大會喊口號和吹牛逼。誰也萬萬沒想到的是,過了幾十年以后,昨日重現了。
“弄好了沒?”周可麗跑進來,沖洪師傅擺了擺手。
“至于饞成這樣嗎?怎么弄的像我虐待你了似的?”張鐵軍看了看周可麗。
“就是想到要吃了就越想越饞。”周可麗舔了舔嘴唇:“我本來就饞,怎么的?”
“端出去啃吧,弄好了。”張鐵軍去洗了洗手:“我媽她們下來了沒?”
“小舅家還沒下來。”周可麗看了看,伸手拿了半個豬蹄兒:“你端,我要吃。嗯,好吃,有筋的這個。”
老洪在一邊笑起來:“沾點蒜醬。能吃好,能吃是福,這丫頭一看就是個有福的。”
“你是不是說我胖?”周可麗斜他。
“我可沒說啊,那可不敢說。”洪師傅笑著擺手:“再說你頂多也就是合適,胖和你有啥關系?放心大膽的吃就完了。”
別以為只有一零后零零后喜歡減肥,胖這個話題是永恒的悲傷,九十年代為了瘦身節食拼命運動的女人就已經相當普遍了。
不過這會兒的人體質好,又不會亂七八糟的吃各種藥上各種當,所以相對來說問題都不大。
周可麗撇了撇嘴:“就會挑好聽的說,你家洪嬸兒肯定是被你騙回來的。”
洪師傅哈哈笑起來:“這話說的……對。誰家媳婦兒不是騙回來的?不都是好話哄著好聽的說著,反正到手了算唄。”
張鐵軍看了看他們兩個人:“這話題怎么感覺這么奇怪呢?我該說點啥?”
洪師傅哈哈笑著說:“小可麗,他現在歲數不夠還沒把你給綁牢,你現在后悔來得及,趕緊好好想想他是不是騙你,要不然到時候你可就跑不了了。”
周可麗皺了皺鼻子:“我愛意,騙我也高興,氣死你。”狠狠的咬了一大口豬蹄兒:“真香。我要啃兩個。”
“那你還能吃下去別的了嗎?干吃肉啊?”張鐵軍看了看她油乎乎的小嘴兒。
“能。”
她就是典型的眼大肚子小,還不服氣,哪回都是感覺自己能吃一頭牛,結果到最后一看,就吃了半條牛尾巴。
“得留點肚子吃飯哪,不吃飯可不行。”洪師傅搖了搖頭。
地區差異太大了。
這要是在南方,吃飽了就是吃飽了,管著吃的什么是肉還是菜的,可是在東北,不管你吃了多少,你沒吃飯就感覺不對。
兩個人一個啃著一個端著從廚房出來。
“媽喲,這是把小秋給饞著了呀?”張媽看到周可麗的模樣笑起來:“快來,坐下好好吃,慢慢啃,這怎么就缺肉了呢?”
“我也要。”張鐵兵被周可麗的吃相給誘惑了,扒過來找豬蹄子:“星星,趕緊上手,感覺老香了。”
小星搖搖頭:“我不愛吃豬蹄子,又沒肉。我吃豬頭肉。”
“你有點好賴不分了,根本不知道啥才是好東西。”張鐵兵搖搖頭,抓了個豬蹄咬:“哎呀我,確實好吃。媽,你快嘗嘗,爸。”
張鐵軍給爸媽都遞了半個,張爸咬一口品了品:“確實還行,鹵的到火候了。這是在哪買的?”
周可麗笑起來:“這就是咱家超市那個鹵肉店兒做的,樓下也賣。”
“不錯不錯,以后想吃了就從這買,還省著自己弄了,這玩藝兒弄起來太費事。”張爸點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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