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鐵軍扶著老太太過來:“走啊,吃飯去。”
“過來來,”張媽招招手:“哪臺車是你的?”
“紅的。”張鐵軍走進屋里。
“兩臺紅的呢。”桑塔納大部分也都是紅色的。
“看著漂亮的那個唄,最大氣那臺。”張鐵軍走到窗口摟著張爸的肩膀往下看:“爸你看哪臺車最霸氣?一瞅就值錢那種。”
“霸氣呀?轎車都霸氣,哪個不值錢?要說,那臺瞅著好一點,亮,是那臺不?”
“厲害,爸你一眼就看出來了,這功力可以,不愧是我爸。”
“是那個不?我說的那個。”老媽走過來趴在張鐵軍肩膀上:“就右邊那個,對吧?就那個瞅著順眼,感覺漆面都不一樣。”
“是,他說是。”張爸點點頭:“你看的還是挺準的,比我強。”
張媽就笑:“那兩臺都是桑塔納我認識,就那一臺看不出來是個什么車,那不明擺著的?瞅著到是挺大氣的,好看。
就是,兒子啊,你怎么弄了個大紅色的回來呢?”
“紅點好,喜慶,這個顏色不厭氣。”張爸看著車笑,那種幸福的自豪感又跑出來了。
紅色也是不一樣的,和桑塔納擺在一起那種差別就特別明顯,一個像貴婦,一個完全就是站街女。
張鐵軍還能說啥?說自己本來要的不是這臺是張冠軍給弄錯了?
“兒子這車是什么牌子?哪國的?”張媽問了一句。
“卡迪拉克,美國的,美國總統坐的也是這車。”
“真的?”張爸看了看兒子。
“那還能有假?好多國家元首都是坐這個牌子,就是這款車,只不過人家那都是特殊生產的,里面就不一樣了。”
“那肯定的,那肯定得是定做了。”張爸點點頭,下意識的呶起了嘴。他一開心就會這樣。
“這車不便宜吧?說實話,多少錢?”張媽拍了張鐵軍一下。
“還真不貴,我就花了五萬美元,五萬三。這車掛的是黑牌不用上稅,省了一大塊。要是正常買的話怎么也得七八十萬吧,現在。”
這臺車具體這會兒國內賣多少錢張鐵軍還真不知道,不過他知道九四年的時候是小一百萬,辦完牌照手續九十七萬多。
九六年就一百二十多萬了。
九零到九四這幾年進口車的價格起伏不大,從九四年底開始價格猛的一下就漲了起來,到九六年不少車都漲了至少有一半多,奔馳也干到了百萬以上。
(九十年代各個省的汽車價格是不一樣的,比如奔馳600在京城和西安相差了三十多萬)
“五萬三千美元是多少錢?咱們的錢。”張媽對匯率這些不太懂。
“二十五萬吧,這個得按國家匯率算。”
“你不是說要弄那個什么,奧迪嗎?怎么沒弄了呢?大領導的車。”
“現在還哪有那個說法了,都隨便買,你沒看咱們廠還買了臺二手的?這車比奧迪好。”
“那要是別人問的話得怎么說?二十五萬?”
“可別,就說八十萬吧,千萬別往少了說,真要有人來找我給買車,不能拒絕的那種怎么弄?咱家還得給搭錢哪?”
“啥也不說,”張媽皺了皺眉頭:“就說是借著開的,說鐵軍從朋友那借的。”
“也行,那就這么說吧,管著誰信不信的。”張爸點了點頭。
張媽問:“你說什么,黑牌不交稅?是怎么回事兒?什么黑牌兒?說實話。”
“這車不是一個朋友幫著買的嘛,他給幫忙裝的黑色車牌,就是使館牌,算是使館的自用車,這樣就不用交稅了。不犯法。”
“不能有人查呀?”
“手續都是全的,又不是假的怕什么?你這心擔的有點不必要。”
“反正你干什么有點把握,別習達馬哈的,我和你爸可禁不起你折騰。這家伙越來越嚇人了。”
使館牌其實也是分了兩種的,樣式上瞅著差不多,不過一種帶使字,一種不帶使字,和外資企業那種一樣,屬于是工作人員自備車。
張鐵軍用的就是這種。
帶使字的可不是那么容易搞,那個是要在公安部備案的,連乘用人都得備案才行。不過到了九十年代中期就沒那么嚴格了。
“吃飯吃飯,吃完飯鐵兵上學呢。”張爸催促著去吃飯:“哎呀,不用做飯吃現成的,挺好,天天作飯天天琢磨今天吃啥太鬧心了。”
張媽斜了張爸一眼:“做膩了不想做了唄?那以后搬完家我做,你歇著。”
“我是那個意思嗎?”張爸一不小心說了實話,趕緊辯解:“本來天天琢磨吃什么就是愁人事兒,做飯又不累,我是不想做飯哪?”
“說的像你琢磨過似的,哪天不是我說吃什么?”
“是,咱家你最大,快走吧一會兒鐵兵該遲到了。”
“哥。”張鐵兵扯了扯張鐵軍的袖口。
“不行。”
“……我還沒說呢。”
“那就不用說了。”
“媽。”張鐵兵小臉都要抽抽到一起去了:“你看我哥。你管不管他?這是當哥的該干的事兒不你說?有哥哥樣嗎?”
張媽就笑,揉著小兒子的腦袋說:“這個我可幫不了你,是你自己沒弄明白事兒。”
“啥事兒?”
“那新車回來了,不得你姥,我,和你爸先坐呀?你先來呀?”
張鐵兵想了想:“不對,那不是一起就坐了嗎?又不是摩托車,這車不正好咱一家人嗎?”
張媽笑著對張鐵軍說:“完了,唬不住,你自己對付吧。”
“好啊,你們就合起伙來唬我是吧?”張鐵兵怒發沖冠。
張媽哈哈笑起來:“不是,怎么可能呢,你可是咱們家的小寶貝兒。”
酒店的早晨這會兒基本都沒有外人來吃飯,就是自家員工和老板一家人,也就是那么幾個在浴池睡覺的,有點冷清。
不過吃的還是相當可以,員工和老板自己都要吃嘛,各方面肯定就不能糊弄。
這也是本地第一家二十四小時營業的店,三和那邊后半夜要關門。另外一家洗浴中心這會兒還沒開起來,房子還沒蓋呢。
主要是這邊這會兒想做大生意就沒有地方,租都租不到,只能自己找地方蓋樓。
吃完了早飯,張鐵兵滿心不情愿的背著書包走了,張媽看著小兒子的背影對張鐵軍說:“瞅著也挺不忍心的,要不你就再送一趟唄,也不是天天要。”
張鐵軍看了看時間:“行吧,那我送他再回來接我爸。”
“我不用,你送了回來就直接上班吧,飯盒怎么弄?”
“我中午去食堂,反正也就是今天一個班的事兒。”
“那行,那你就去吧,不用特意回來接我,哪天坐還不行?”
張鐵軍就拿了包下樓,看了看張鐵兵已經走出去挺遠了,笑著上車發動,從酒店院子開出來去追張鐵兵。
走到小學門口,張鐵軍按了按喇叭,張鐵兵扭頭看了一下往路邊讓,然后才反應過來,臉上露出驚喜的笑容,帶著一點不敢信:“送我呀?”
“上來。”
“好嘞。”張鐵兵就激動了:“這門咋開?”
“按那個鈕,按進來一拽就開了。”
張鐵兵打開車門爬上車:“我靠,車里也是紅的呀?太酷了。”
“坐好,腳別到處蹬。”張鐵軍一頭黑線。
其實車漆紅不紅的他真不在意,可是卡迪拉克是內外統一的設計,這個就有點愁人。其實都是可以選的,選配這個時候就有了。
“舒服。”張鐵兵窩在沙發上抱著胳膊,臉都要笑爛了。
還好這個時間路上人不多,路邊的店鋪也還都沒有開門,要不然就這車的寬度還真不太好走。
拐到大馬路上,張鐵兵就趴在車窗上往路邊找人:“哥,窗戶打開行不?”
張鐵軍就伸手把窗玻璃降了下來,嚇了張鐵兵一跳,然后就是驚喜:“我靠,自動的呀?太牛逼了,嗷嗷的。”
“你不在家住了,和你小伙伴是怎么說的?他們自己走啦?”
“不是,說在橋頭那集合。自己走多沒意思啊。你們以前是不是找地方集合?”
“嗯,也是在橋頭那地方,那是代代相傳的接頭地點。”
“能讓我同學上車不?”張鐵兵沖張鐵軍飛眼兒。
“行,鞋干凈就行。”
這天氣沒下雨,鞋都不會太臟,就是一些浮灰,還能忍受。張鐵軍琢磨著今天就去找個縫紉鋪把鞋套給做了。
畢竟換鞋還是不太方便,萬一再趕上個腳特別臭的那可得了。
很快來到小橋頭,就是交警隊的側后面一點,這里是一個H型的岔路口,是去礦山的唯一通道。
張鐵兵的幾個小同學已經在橋頭這里等著了,正嘻嘻哈哈的說著什么,青少年的無憂無慮寫滿了幾張幼稚臉孔。
張鐵軍把車靠邊停下,張鐵兵趴在車窗上沖同學擺手:“哈嘍,斯弟恩次。”
“我靠,張鐵兵。”
“把腳好好跺一跺,上車。”張鐵兵爬到后面打開車門:“我哥今天送咱們。上來別亂蹬啊,這車里可干凈了。”
幾個小同學都是一臉興奮,使勁兒跺了跺腳一個一個爬上車,老老實實的坐到后座上,一個一個小眼睛嘀哩咕嚕的亂轉。
張鐵軍放開腳剎:“全志龍,小杜他家把你家樓上一層都買下來啦?”
“嗯哪,都買了,現在都是他一家的,裝修的老牛逼了。”
“你去看啦?怎么裝修的?”
“鋪的紅地板……反正牛逼,能洗澡還坐著拉屎。我爸說他家那個馬桶好幾萬,玉做的,冬天不涼。”
其實這事兒張鐵軍都知道,上輩子他還跑去參觀過那個馬桶,說是溫玉的,不過具體是什么就沒有人知道了。
那玩藝兒稍微有點腦子都不會相信,一聽就是廣東那邊的搞出來的東西。都不說到底有沒有什么溫玉,那得多大一塊玉能摳出來個馬桶?
就算真能找到一塊足夠大的,而且里外上下都沒有一點裂,誰能用它摳出來馬桶?用什么技術?用嘴吹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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