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逸明看著年輕人熟悉的面容，感覺有些似曾相識，好像在什么地方見過對方。
直到年輕人彎腰撿起地上的散落的幾張鈔票，看了看旁邊的趙鐵柱就懂了，之前鬧事的爛仔肯定是被眼前的壯漢給教訓了一頓，才會乖乖跑回來把錢結清。
心中感動之余，年輕人連聲說道：“謝謝，謝謝。”
陸逸明卻是面帶疑惑地開口問了句：“你叫什么名字？”
年輕人靦腆地摸了摸腦殼，憨厚一笑：“我叫張曉龍。”
“張曉龍？？！”
陸逸明重復了一遍。
他可算是知道眼前這人為什么眼熟了。
這TMD是微信之父張曉龍啊！
等等，張曉龍這會兒居然在賣盜版光碟？
簡直離了個大譜！
看到陸逸明略微有些失態的樣子，張曉龍感覺非常奇怪：“你認識我？”
陸逸明心想，我何止是認識你啊，以后大家都排著隊罵你呢……
“啊，不好意思，我只是有些驚訝，我在國內的互聯網圈子里聽過你的大名，早就想認識一下你這位民間的計算機高手了。”
陸逸明掏出自己的名片，遞給張曉龍，語氣更是前所未有的熱誠：“這是我的名片，我對你很感興趣，我想跟你談一談關于未來的互聯網的話題，如果有興趣的話，明天中午來這上面的地址找我。時間不早了，你先回去吧。”
恰好有一輛出租車經過，陸逸明招了招手，大喊道：“喂，出租車。”
車租車停下，陸逸明直接掏出一張百元大鈔，指了指張曉龍，說：“送這位先生回家，不用找了。”
坐在出租車上，張曉龍看著手里面的名片，不由得陷入了沉思。
這到底是什么情況？
到了住處，張曉龍拖著麻袋在巷子口下車。正準備進小巷，路口小賣部那老板叫住了他：“曉龍回來了。”
張曉龍笑著說道：“回來了。陳姐。”
陳姐問道：“今天生意怎么樣？”
“還可以，不行了，我得洗個澡去，熱死了。”
張曉龍正準備進巷子，陳姐說：“對了，剛才你媽媽打電話過來了，我去叫你你沒在家。”
“那我給她回個電話。”
陳姐把鎖著電話的木盒子打開，說道：“打吧，注意點時間啊。”
“好嘞。”
張曉龍打了個電話，電話是張曉龍的媽媽接的。
“媽。”
“曉龍啊。”
聽到母親的聲音，張曉龍有些激動，聲音一下子就哽咽起來：“媽，剛才你打電話過來，是有什么事嗎？”
“再有半個月，就是你的生日了，一個人在外面吃好點，別因為省錢而熬壞了身體，實在不行就回來吧。”
聽到母親的聲音，感受到母親的關愛，張驍龍熱淚盈眶，卻強忍著不讓自己哭出聲。
也許在父母看來，他現在已經成了一個不務正業的敗家子。放著好好的事業單位不干，非得一個人跑去白云開荒。
結果倒好，開到最后，什么都沒落著，連份正經工作都沒有。
但即便如此，父母也沒有嫌棄他，這讓張驍龍心中愧疚之余，更加想要混出個人樣來。
“媽，我在這邊還挺好的，公司的大老板很賞識我，等我賺了錢，一定風風光光的回去。”
電話那頭，母親輕輕嘆息一聲，依舊溫聲細語地說道：“那好吧，天氣涼了，你要多穿點衣服。”
張曉龍看了看自己身上的短袖，說：“沒事的，白云這邊還熱著呢，就算到了十二月份，也和夏天差不多。”
又聊了幾句，電話費快不夠了，張驍龍只能趕緊掛斷。
“陳姐，謝了啊。”
張曉龍拿出一張五塊的，交給陳姐，陳姐笑著說：“算了算了，打個電話也沒說幾句，就不收你錢了。”
最近幾天，張曉龍晚上回家時間越來越晚，陳姐看在眼里，推測應該是生意不好，所以這次不打算收張曉龍錢。
堅持了幾次，陳姐都沒收，張曉龍無奈地把錢裝進口袋里，說道：“那好吧，等我以后發財了，請你吃大餐。”
陳姐笑著點頭：“好啊，那我可就等著咯。”
第二天上午，張曉龍一直心不在焉，腦海里一直想著昨天晚上遇到的那個年輕人。
到了中午，下班時間，張曉龍終于決定，還是前往食錦記，尋找陸逸明。
陸逸明已經在辦公室等著了，看到張曉龍進來，便笑著說道：“坐。”
張曉龍有些驚訝，對陸逸明說道：“陸總，我是學計算機的，這個食錦記是一家食品公司，這……”
陸逸明開門見山地說道：“我找你來，就是想讓你幫我做一個軟件的。這個是我的軟件設計思路，你先看看。”
陸逸明把面前的一份文件推到張曉龍的面前。
張曉龍懷著疑惑的心情，拿過文件看了起來。
陸逸明接著便又繼續說道：“張曉龍，毫無疑問你是個不可多得的人才，我想請你幫我做一個軟件。”
生活困頓已久的張曉龍，此刻卻是疑惑不已：“莪？恕我直言，陸總，你好像很了解我的樣子？”
陸逸明笑了笑，卻是沒有詳細解釋什么，隨口敷衍道：“只能說是有點印象，所以找人了解了一下。我本來就想要去找你的，沒想到偶遇了，你說這算不算是緣分？”
張曉龍開發的Foxmail的軟件，短短一年時間里，用戶就暴漲至五十萬，用戶群體甚至從國內延展到了國外。
雖然在現實里，他就是個無名小卒，可在虛擬世界中，他早就已經混成了一位聲名鵲起的網絡紅人。
以至于在夏國互聯網的圈子里，提起“張曉龍”的名號，網絡上可謂是無人不知無人不曉。
奈何現實是殘酷的，他如今名聲是有了，可錢袋卻尷尬得很，精神食糧再多，人終究還是得吃飯。
可在張驍龍看來，互聯網的本質就是分享，所以他開發的Foxmail并不打算收費。
然而軟件開發出來之后，并不是完美無缺的，用戶在使用過程中難免會發現各種問題，作為開發者，張驍龍就需要時不時對軟件進行完善升級，確保它后續的運營正常。
這一年多以來，他基本上完全就是靠賣盜版光碟和自己打零工來養著Foxmail，養到現在，就連他自己都快養不活了。
開發軟件分文未取，還要義務幫忙“擦屁股”，即使理想光環再大，肚子一聲咕嚕響，就能把他拉回現實。
兩人的交談之中，張曉龍也看完了項目要求。做這樣一個軟件，對于他來說，并不是什么困難的事情。
但是張曉龍這人有個脾氣，就是不喜歡給別人打工，不喜歡按照別人的要求做事。所以，雖然陸逸明開價不低，他卻沒有在第一時間答應下來。
“我考慮考慮。”
陸逸明并沒有要求什么，只是說道：“我等你到今天晚上十二點。”
“好。”
張曉龍起身要走，陸逸明說：“吃過飯了嗎？一起？”
張曉龍禮貌地說：“謝謝，我吃過了。”
雖然他說了謊，但是這就是他的性格，在沒有決定合作之前，他不會受陌生人任何一點恩惠。
臨出門前，張曉龍說：“昨天晚上，謝謝陸總了。那一百塊錢，以后還給你。”
“好。”
陸逸明笑著答應了下來。
走出食錦記，面對著頭頂明晃晃的太陽，張曉龍想了很多。
如今，他手里面還有最后一張底牌，那就是賣掉Foxmail。
就在兩個月之前，他已經跟金山軟件的雷俊商討過這一筆交易了。一旦交易成功，他就能賺到第一桶金十五萬元，繼續他的夢想。
這也是他沒有直接答應陸逸明的原因。
下午下班，張曉龍破天荒地沒有去擺地攤。
破舊的電腦桌前，屏幕里熒光閃爍，映照著張驍龍那張再次陷入迷茫的臉龐。
他想要施展才華，可也不想餓著肚子去追夢。
雖然把Foxmail當親兒子一樣看待，可張驍龍需要這筆錢。
國內的互聯網環境實在是太差了——也不能說差，只能說是太落后了，連最基本的上網，那費用都不是普通人能夠承擔得起的。
眼前的這一臺電腦，就是沒有聯網的。通常寫好了代碼之后，張曉龍還要刻錄下來專門找個地方測試。
張曉龍計劃賣掉Foxmail之后，去美利堅碰碰運氣。
“張曉龍，接電話！”
正在發呆，樓下陳姐一嗓子，把張曉龍嚇得一激靈。
“哦，來了。”
張曉龍嚇了樓，陳姐說：“我看到你屋里亮著燈。你今天晚上怎么沒去擺攤？”
“哦，打算休息一下。”
“休息休息也好，現在的年輕人啊，工作真是太苦了，也太拼了，千萬別熬壞了身體啊，不值當的。”
對陳姐的關心，張曉龍道了聲謝，隨即來到小賣部，拿起聽筒。
“喂？”
電話是金山軟件打總經理雷俊過來的，對面告知張曉龍，他們不打算購買foxmail了。
張曉龍一聽就急了，這十五萬拿不到，后面的計劃還怎么展開？
“不是已經談好了嗎？怎么說不買就不買了呢？”
雷俊一臉平靜地說道：“這幾天公司開會討論了一下，大家都覺得foxmail不值十五萬。”
張曉龍聽了，感覺非常不服氣。Foxmail是他嘔心瀝血寫出來的軟件，而且在圈子里知名度非常高，用戶也多，他覺得十五萬這個價格已經是底價了。
實際上，這些東西雷俊都知道，他之所以不買，覺得不值十五萬，是因為他的幾個下屬說，這種程度的軟件，他們只需要半個月，就能夠復刻出來一個一模一樣的。
“既然雷總覺得這個Foxmail不值十五萬，那我就不賣了。”
張曉龍也是有脾氣的人，說完直接掛了電話。
旁邊，陳姐見張曉龍臉色不好，雖然不明白發生了什么事情，但還是安慰他說：“曉龍，人生沒有邁不過去的坎，你還年輕，以后有的是機會。”
“陳姐，謝謝你。”
張曉龍感謝了陳姐的關心，表情沉重地往出租屋里走。
眼下軟件沒賣出去，自己又沒有任何收入，這日子真是越來越難熬了。
他剛回到家，正準備洗澡睡覺，門外響起了敲門聲。
張曉龍打開門，看著門外站著的人，頓時瞪大了眼睛。
“周董，你怎么來了？”
這來的人，正是日后被稱為紅衣教主的周紅衣。
周紅衣走進房子，環顧四周，然后對張曉龍說道：“曉龍啊，我之前就跟你說過了，你的技術精湛，我很看好，還是希望你能夠改變主意。”
很顯然，周紅衣眼光不錯，他看到了Foxmail身上的商業價值，所以在一個月前，就向張曉龍提出改變軟件的模式，想要他能夠嘗試在里面加入廣告。
眼下門戶網站當道，互聯網廣告打得飛起，憑借Foxmail這款軟件的龐大用戶群體，如果加入廣告，驅動流量，單靠廣告流量，張曉龍就能躺著收錢了，吃香喝辣只是等閑。
然而對于周紅衣的這個提議，張曉龍卻是毫不猶豫就選擇了拒絕。
他當初開發這一款軟件，純粹是為了情懷，是懷著創建夏國第一個通用電子郵箱系統去做的。他覺得，要是往這里面加廣告，那就變得目的不純了，跟他的理念格格不入。
看著周圍簡陋的陳設，周紅衣嘖嘖有聲：“我就真的不明白了，如果你的情懷不能養活你自己，那有什么用？”
如果是之前，張曉龍肯定要出聲反駁。但是今天，他沉默了。
然而沉默本身，就是一種堅持，一個答案。
周紅衣見張曉龍不說話，目光卻堅定不移，他也很無奈，勸了句：“曉龍，你才華橫溢，但人生在世，只有才華是不夠的，沒錢寸步難行啊，你再好好想想吧。”
看著周紅衣離開的背影，想起電話里母親的擔憂，張曉龍心如刀絞。
難道我真的做錯了嗎？
是堅持還是放棄，人的一生，總要面對太多的選擇。
其實張曉龍從小就聰明，周紅衣的話他不是不明白，只是他深知Foxmail之所以能夠成功，就是因為免費的策略，干凈的產品內核，無論是收費還是加入廣告，這么做都只會毀了Foxmail。
張曉龍早早就看到了未來的趨勢，但對于是否能夠活到那個光明的未來，他卻完全沒有任何的底氣。
賣不掉的foxmail，眼下成了他手里的燙手山芋。
猶豫了很久，張曉龍還是決定去找陸逸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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