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讀小說網 > 重生成了大將軍的心頭好 > 第1160章 言忠
  來到了關押余灝的牢房門前,衙役伸手道:“大人,這就到了。您有什么事兒,隨時吩咐下官,下官就在外邊呢。”

  湯付霜頷首,跟在他身后的飛花衛便十分有眼力地將一只錢袋子擱在衙役手上。

  衙役掂掂錢袋子,喜笑顏開道:“多謝大人,多謝大人吶!”

  “去吧。”

  這衙役便下去了。

  余灝只穿了一身里衣,身上倒是沒什么臟污,頭發有些雜亂,上頭還沾著幾根干草。

  他冷冷地盯著湯付霜。

  湯付霜今日著一身月白色大氅,上頭的百花暗紋在火光下若隱若現。

  氣容端方。

  余灝出言嘲諷道:“湯大人可真是多變。”

  湯付霜道:“人總是復雜的。”

  “呵。”

  “你說得對。”

  湯付霜命身后的飛花衛將食盒放在地上。

  他親自將食盒打開,把里頭的小菜一盤盤地端出來,都是余灝喜愛的。

  湯付霜道:“我特意找了人打聽,說你最愛的就是家鄉釀的這口春酒。”

  為了不讓余灝起疑心,湯付霜率先飲了一杯。

  余灝爬了過來,跪坐在地上,端起酒杯。

  清冽的酒香,承載著回憶的顏色。

  余灝沒有立刻去喝,而是問了湯付霜一個風馬牛不相干的問題。

  “你出身何處?”

  多年未被談及出身,湯付霜有一瞬間的惘然。

  他如實道:“京城湯氏。”

  余灝閉上眼睛道:“既然是京城,那你的出身,當真是好了。”

  湯付霜心中刺痛,面上卻笑出了聲。

  余灝不解道:“你笑什么?”

  “沒什么——你呢?你出身何處?”

  余灝搖頭道:“我出身滕盧縣一家農戶,母親早逝,父親是礦山上的長工,家中還有兩個幼妹,不過她們很早就嫁人了。”

  他將春酒飲下,嘆氣道:“我的小妹,十歲便嫁給了一個屠夫。那屠夫嗜酒嗜賭如命,因為我的妹妹阻攔他去賭,他用柴刀砍死了她。”

  湯付霜心中一抖,手指縮緊。

  “從那以后,我便發誓,定要爬上去,爬上去了才能保護家人。我有些才華,父親便供著我讀書,所幸我也沒給他丟人,終是到了今時今日的位置。”

  湯付霜沉默了許久,道:“寒門子弟想要出頭,難于上青天。我很佩服。”

  “是啊,這世間有那么多過苦日子的人,我算是最幸運的那一種。”

  湯付霜為他斟滿了酒水。

  余灝伸手,指著湯付霜的面門。

  “與遲相分別的時候,他便是你這個年歲。”

  湯付霜沒想到他居然能主動提及遲允。

  “遲相與我,算是多年舊時了。他與我讀一個私塾,那個時候,他是鄉里鄉外出了名的神童,但他無父無母,總是挨人欺負,我——”

  “便總護著他。”

  湯付霜問他:“遲相不是世家大族出身?”

  “哈哈哈。”

  余灝笑了兩聲,道:“遲相的出身,可是比京城絕大多數的官員都要卑微許多的。”

  湯付霜還真不知道。他沒打聽過,宋明珂也沒提過。

  “久而久之,我倆便熟了。學成之后,他離開了鄉里,只身一人到了京城,結果他便在京城大放異彩,連中三元,拔得狀元頭籌。一時之間,大淵最年輕的狀元郎,為人津津樂道。”

  余灝低笑,似乎是想起了年少時那金子一般閃耀的時光。

  “我很替他高興。”

  湯付霜良久才道了一句客套話:“左相出類拔萃,是我大淵學子的榜樣。”

  余灝不置可否。

  他話鋒一轉道:“你不必費力氣了。”

  “這一切都是我私自做主,與他人沒有干系。”

  湯付霜抓住鐵柵欄,單膝跪地,與余灝平視。

  “余大人,你替他兜著又有什么意義?你們沾染的是私鹽,是大淵的命脈。你也是讀書人,也曾有過千里抱負有過遠大志向,難道你能容忍國之命脈,被這樣的人把持嗎?”

  “那又如何?!”

  余灝突然激動地站了起來。

  他指著上天的方向,大聲道:“就是這樣的人,就是這樣一個人,我相信他,我信他能帶著所有大淵的寒門子弟,帶著大淵的學子們,走出自己的路!”

  “這樣的人,是我尊崇的人,是我死都追趕不上的人!”

  “他可以做到,他一定能!”

  葳蕤日光透過小窗,落在余灝顫顫巍巍的身形上。

  湯付霜目光復雜。

  余灝轉身,道:“所以,你不必再撬我的嘴了。遲允是我的同窗,是我的師弟,也是我余灝銘記一生的好友,但——”

  “也僅此而已。”

  “僅此,而已。”

  說完,他便將手中藏著的酒杯狠狠摜向墻角,碎瓷片炸開落了一地,余灝撿起最大的那一塊,毫不猶豫地吞了下去。

  尖銳的碎瓷片割破柔軟的喉管,鮮血嗆入其中,余灝面色掙扎,吐出了一大口血,倒在了地上。

  依稀他還能想起,他與那少年臨別時,是何等模樣。

  少年騎在馬背上,行囊和他的身形一樣單薄。

  他對自己深深一禮。

  “師兄,我們再會。”

  我們再會。

  我們千萬不要再會。

  余灝心中呢喃出這樣一句,終是合上了雙眼。

  湯付霜雙手握著鐵柵欄,低頭不語。

  遲允,遲允。

  當他在朝堂與人謀求算計時,他可曾想過遠處的陶州中,有一人為他曾經的理想,矢志堅守,念念不離?

  從牢獄中出來后,祁連仙便迫不及待地迎了上來。

  “怎么樣,他可招了?”

  湯付霜胸口堵得難受,聞言他只是悶悶地搖了搖頭。

  “嘖。”

  祁連仙掐腰道:“我就說,得讓你學學花辭是怎么審犯人的——怎么樣,需要我幫你審嗎?”

  湯付霜斂目道:“不必,他死了。”

  “哈,不就是死……”

  “死了?!”

  祁連仙拔高聲調道:“祖宗,你知不知道這人有多重要?!你怎么能讓他在眼皮子底下死了……哎呀,你真笨死了。”

  湯付霜心道,他活了十七八年,夸他天才的人不少,頭一次有人說他笨。

  “算了,懶得理你,”祁連仙擺擺手道,“你接下來怎么打算?真的在這地方外就兩年?”

  湯付霜搖搖頭。

  “看著吧,很快我們就能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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